11 行动营地(2/2)
康洛伊派信使送来了软件包,喷气机将在它的导航下带着米切尔去保坂的墨西哥城基地。林奇称呼信使叫哈利,是个被阳光晒得黝黑的狂躁男人,瘦削而肌肉结实,幽灵似的突然出现,他从图森的方向兜过来,骑着一辆被沙粒蹭得遍体鳞伤的自行车。轮胎已被磨秃,骨黄色的生牛皮裹着把手。林奇领着哈利穿过停车场。哈利自顾自地唱歌,这个声音在营地的沉重寂静之中显得很奇异,他的歌——如果可以称之为歌的话——像是你午夜驾车,随便乱调一台破旧收音机的频率时听到的东西,有福音歌曲的叫喊,也有这二十年国际流行音乐的片段。自行车扛在哈利晒得焦黑、比鸟儿还纤细的肩膀上。
“哈利从图森送东西给你。”林奇说。
“你俩认识?”特纳问,看着林奇,“有共同的朋友?”
“这话什么意思?”林奇问。
特纳和他对视,“你知道他的名字。”
“他妈的是他告诉我的。”
“叫我哈利。”晒黑的男人说。他把自行车扔在一簇灌木上,露出空虚的笑容,满嘴蛀牙缺得七零八落。他赤裸的胸膛上粘着汗水和尘土,一圈又一圈地挂满了各种东西,有细钢圈,有生牛皮,有动物的角和皮毛,有黄铜子弹壳,有磨得看不见花纹的紫铜硬币,还有一个棕色软皮的小口袋。
特纳看着瘦巴巴的胸膛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伸手翻过用编织绳挂着的一小块弯曲软骨。“哈利,这是什么鬼东西?”
“浣熊的鸡巴,”哈利说,“浣熊的鸡巴里有关节。很少有人知道这个。”
“哈利,你见过我这位林奇朋友吗?”
哈利诧异地眨眼。
“他知道口令,”林奇说,“口令按紧急程度有层级区别。他知道最高一级的。他向我通报了姓名。你需要我陪着你,还是我可以回去干活了?”
“去吧。”特纳说。
林奇走出耳力范围,哈利解开皮口袋的封口绳。“你对那孩子太凶了,”他说,“他挺好的。在他用钢矛枪顶着我脖子之前,我真的没见过他。”他打开口袋,小心翼翼地去取里面的东西。
“告诉康洛伊一声,我钉死他了。”
“什么?”哈利取出一张叠起的黄色笔记纸,“你钉死谁了?”
他把纸包递给特纳,里面有什么东西。
“林奇。他是康洛伊在营地的眼线。你告诉他。”他拆开纸包,取出宽大的军用微件。纸包里还有一张蓝色大写字母的字条:祝好运,混球,联邦区见。
“真要我跟他那么说?”
“对。”
“你说了算。”
“你他妈也知道。”特纳说,把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哈利的左腋窝。哈利笑得甜美而空虚,刚才闪现的智慧火花已经熄灭,就像水生怪兽悄悄潜入了阳光下平静的海面。特纳看着他宛如皲裂大地上两颗黄色蛋白石的眼睛,却只见到了阳光和破损的高速公路。一只缺少关节的手抬起来,心不在焉地挠着长了一周的胡须。“走吧。”特纳说。哈利转过身,从灌木丛里捞出自行车,闷哼一声扛起来,重新穿过废弃的停车场。他特大码的破旧卡其短裤随着步伐摇动,脖子上的各种挂件轻轻碰撞。
萨特克里夫在二十米外的小丘上打个唿哨,举起一卷橙色测量胶带。现在要标记米切尔的降落跑道了。他们必须抢在太阳升得太高前尽快完事,但这会儿已经很热了。
“那么,”韦伯说,“他会飞过来。”她向枯黄的仙人掌吐了口棕色液体,哥本哈根烟草撑起了她的一侧面颊。
“猜对了。”特纳说。他在她旁边的一段黄褐色页岩上坐下。两人看着林奇和内森清理他和萨特克里夫用橙色胶带标出的跑道,整块区域宽四米,长二十米。林奇将一截锈迹斑斑的工字梁从胶带内推出去,工字梁砸在水泥地上,有什么小动物飞快地跑过灌木丛。
“他们要是想看,就会看见胶带,”韦伯用手背擦擦嘴唇,“他们要是想看,都能看见你早晨读的传真头条。”
“我知道,”特纳说,“但假如他们之前不知道我们在这儿,那么以后应该也不会知道。再说你在公路上是看不见的。”他拽了拽拉米雷斯给他的黑色尼龙帽,将帽舌一直拉下来碰到太阳镜。“总之我们只是在搬重东西,能扯断一条腿的重东西。从卫星轨道上看不出任何名堂。”
“对。”韦伯赞同道,太阳镜下那张皱纹丛生的脸波澜不惊。他能闻到她的汗味,刺鼻,仿佛动物。
“你不干这种事的时候到底做些什么呢?”他看着韦伯问。
“肯定比你多得多,”她说,“一部分时间养殖小狗,”她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耐心地用靴底慢慢打磨,每磨一次就灵巧地翻个面,活像墨西哥理发师在磨剃刀。“还钓鱼。鳟鱼。”
“在新墨西哥有熟人吗?”
“肯定比你多得多,”她淡然道,“要我说,你和萨特克里夫这种人,根本不属于任何地方。你就活在这儿,对吧,特纳?营地里,今天,你那位老兄出来的那一天。对吧?”她用拇指试了试刀刃,将匕首插回鞘里。
“但你有熟人?有男人要回去见?”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是个女人。”她说,“对养殖小狗有心得吗?”
“没有,”他说,“好像没有。”
她眯着眼睛打量他,“我们还有个孩子。我们的孩子。她生的。”
“dna接合?”
她点点头。
“很贵。”他说。
“你很清楚嘛。要不是为了还债,我才不来这儿呢。但她很美丽。”
“你的女人?”
“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