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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之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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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和贝亚在圣安娜教堂结婚了。阿吉拉尔先生每次对我说话依旧不超过两个字,眼看已经不可能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示众,他最后只好把女儿交给我了。贝亚的失踪让他转怒为惧,直到现在,他似乎还心有余悸,而且也必须接受,不久后,他的孙子就要叫我爸爸。我这个受了枪伤的浑小子,终究还是抢走了他心爱的女儿。在他眼中,贝亚一直还是初次领圣体的小女孩,永远没有长大……婚礼前一周,贝亚的父亲到书店来送我一只黄金领带夹,那是当年他父亲留给他的。接着,他握着我的手说:“生下贝亚这个女儿,是我这辈子所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啊!”

我父亲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沿着圣安娜街渐行渐远,父亲忧伤的神情软化了原本强悍的形象,他大概心有同感:他们都老了!

“他不是坏人哪!达涅尔。”他说,“只是每个人表达关爱的方式不同罢了。”

孟多萨医生很怀疑我的腿是否能够连续站上半个小时,他还警告我,婚礼有太多繁杂琐碎的事情要到处奔走准备,对我这个差点就要进手术房开心脏取子弹的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良药。

“您放心。”我向他保证,“他们什么事都不让我做。”

我真的没骗他。费尔明已经自告奋勇担任婚礼策划,一手包办了结婚典礼和宴客等所有事宜。教堂神父知道了新娘已经怀孕之后,拒绝替我们主持婚礼,甚至扬言召开宗教审判会议来取消这场婚礼。费尔明勃然大怒,泼妇骂街似的走到教堂门口,叫嚣怒斥那家伙根本就不配当神父!他还矢言,假如神父胆敢阻挠婚礼,他就到主教管区去掀个丑闻,起码会让这神父下放到直布罗陀山区去跟猴子传教!好几个路人听了拍手叫好,广场旁的花店老板还送了费尔明一朵白色康乃馨胸花,他也乐得一直把花别在衣襟上,直到花瓣都像衣领一样泛黄了还舍不得取下来。万事皆备,就是少了个神父,于是,费尔明就去圣加夫列尔教会中学请求费尔南多神父帮忙,只是,费尔南多神父从来不曾主持婚礼,他的专长依序是拉丁文、三角数学和体育。

“神父阁下,新郎现在身体很虚弱,我不能再让他难过啦!再说,您在他心目中犹如伟大的圣徒再世,他对您相当崇敬。这孩子跟我一样是非常虔诚的教徒,简直就是另一个神迹啊!如果我现在去告诉他,您不答应帮他主持婚礼,那么,我看我们恐怕要举行丧礼而不是婚礼啰!”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不帮忙也不行了。”

根据他们后来的叙述——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关于婚礼的细节,旁人总是比主角看得更清楚——婚礼开始前,贝尔纳达和古斯塔沃先生(两人都是遵照费尔明的指令办事)好说歹说地劝可怜的神父喝下一大杯葡萄酒壮胆,终于才让他上了台。到了婚礼正式开场,费尔南多神父面带庄严的微笑,一张愉悦的脸像朵红玫瑰,在仪式中,他舍弃传统祝祷辞,换成了朗诵聂鲁达的情诗,阿吉拉尔先生的朋友认定神父一定是个满怀布尔什维克情怀的共产党,另一些宾客则忙着翻弥撒经书,想找出这段与众不同的美丽诗文在哪里。

婚礼前夕,办活动的高手费尔明告诉我,他已经替我安排了告别单身的特别节目,获邀庆祝的就只有他和我两个人。

“我不确定,费尔明,我对这种事情……”

“放心,包在我身上!”

到了晚上,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跟着费尔明来到艾斯古德耶尔街一栋肮脏简陋的屋子,各种恶臭混杂着排放到地中海岸的地下污水味,里面有一排姑娘等着客人上门寻欢,姑娘个个露出热情的笑容。

“我们想找萝西朵。”费尔明对门口的保镖说,令人讶异的是,那个保镖的口袋上还别着军徽。

“费尔明……”我低声叫他,心里害怕得很,“看在老天爷的分上,这个……”

“您尽管放心!”

盛装打扮的萝西朵招摇地晃到我们面前,我估计她大概接近九十公斤,这还不包括她身上那条皮草披肩,以及那件五彩缤纷的雪纺纱洋装。她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哎哟!心上人,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还年轻呢!”

“客人不是他!”费尔明向她澄清。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内心的恐惧马上烟消云散。费尔明从来不忘记任何诺言,尤其是我曾经许过的承诺。我们三个人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圣露西亚养老院。我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加上即将要当新郎官,因而享有坐在前座的特权,费尔明则和萝西朵一起坐后座,两人一路上都在打情骂俏。

“我说,萝西朵,教宗盘子里的美食也不比你可口呢!你那小肥臀啊,就像从波提切利的名画《启示录》里走出来的一样!”

“哎哟!费尔明先生,自从您交了女朋友以后,就把我忘了,真是无情!”

“萝西朵,你是个大美人,可是,我这个人是很专情的。”

“唉!您害我心如刀割,我可是一直涂抹青霉素才活过来的呢!”

抵达蒙卡达街时,已经过了半夜,我们护送着妖艳的萝西朵,三人从圣露西亚养老院后门溜了进去,这个后门是专门用来运送死者遗体的,感觉上就像通往地狱的暗道。到了昏暗的大厅,费尔明赶紧再向萝西朵交代细节,与此同时,我则去寻找那个要我让他死前再摸摸女人的老爷爷。

“记得啊,萝西朵,老爷爷有点重听,你跟他说话的时候要大声点,每个字都要说清楚,尽量多讲点淫荡的话,这个你比我懂啦!不过,你也别把他弄得太兴奋了,我们可不想让他就这样心脏病发上天堂啦!”

“别担心,我的心肝宝贝,我可是专家!”

我在一楼会客室的角落找到那位有智慧的隐士,一个人默默地躲在孤独里。他抬起头来,一脸困惑地盯着我看。

“我是不是死了?”

“不,您还活得好好的呢!您不记得我了吗?”

“当然记得啦,我对您的记忆,就像我对自己的第一双鞋子一样深刻呢!不过,年轻人,您那张脸惨白得跟死人一样,我该不会是看到幻影了吧?您别在意啊!在这里住久了,早就已经失去了你们外面的人所谓的辨别能力。这么说,您不是幻影?”

“不是,不过倒是有个幻影在楼下等您,如果您方便的话,请跟我来!”

我把老爷爷带到简陋的地下室,费尔明和萝西朵已经点了蜡烛、喷了香水在等着了。一见到我们这位安达鲁西亚来的维纳斯,老爷爷乐得像是上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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