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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英雄末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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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已不见,雾也已不见。

阴森黑暗的山洞里,却有一堆火焰在跃动,闪动的火光,照亮了奇突的钟乳和粗糙的山壁,也照亮了丁灵琳苍白美丽的脸。

她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这堆火。

所以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火焰的跃动。

火焰的本身,仿佛就象征着生命,已为她带来了温暖和光明。

她从不知道火焰竟是如此可爱的。

然后她才看见傅红雪,他冰一样的脸,已因火焰的闪动而变得有了生命。

现在他正将一只皮毛已洗剥干净的野兔,放到火上去烤。

他的动作复杂而缓慢,他脸上甚至也已现出种和平宁静的表情。

丁灵琳从未看过他脸上有过这种表情,她忽然觉得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的人。

带着血的野兔已渐渐在火上被烤成金黄色,山洞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丁灵琳脸上忽然泛起一阵红晕,她本不是那种一见到血就会晕过去的女人。

她忍不住要解释:“我刚才实在太饿,也太冷,所以才支持不住的。”

傅红雪淡淡道:“幸好你身上有火种,否则就只能吃带血的兔肉了。”

丁灵琳失声道:“火种是你在我身上找到的?”

傅红雪点点头。

丁灵琳的脸更红,她记得火刀和火石本在她贴身的衣袋里。

她咬着嘴唇,板起了脸,大声道:“你怎么能乱掏人家身上的东西?”

傅红雪冷冷道:“我的确不该这么做的,我本该脱光你的衣服,把你放在火上烤来吃。”

丁灵琳立刻用力拉紧了自己的衣襟,好像生怕这个人会真的过来脱她的衣服。

傅红雪却再也不睬她,默默地将烤好的野兔撕成两半,随手抛了一半给她,竟是比较大的一半。

丁灵琳心里突又泛起一阵温暖之意。

她也不能算是个小心眼的女孩子,但傅红雪若是给她比较小的那一半,她还是会觉得很生气。

她毕竟是个女人。

没有盐的烤肉,本来就像是已生了十八个孩子的女人一样,已很难令人发生兴趣。

但没有盐的肉至少总比没有肉好。

饥饿,本就是人类最不能抗拒的两种欲望之一。

丁灵琳几乎将骨头都吃了下去,吃完了还忍不住要叹息一声,喃喃地道:“这兔子身上的肉简直比猴子还少。”

傅红雪道:“它身上若是肉多,说不定早已被别人捉去吃下肚了。”

丁灵琳嫣然道:“小叶说的不错,你有时看来虽然很可怕,其实却并不是个凶狠恶毒的人。”

她眨了眨眼,又道:“无论你怎么想,我总觉得他一直都对你不坏,而且比谁都了解你。”

一提起叶开,傅红雪的脸色又变了,忽然站起来,冷冷道:“你自己还能不能脱衣服?”

丁灵琳的脸色也变了,失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红雪冷冷道:“你若不能脱,我替你脱。”

丁灵琳大骇道:“为什么要脱衣服?”

傅红雪道:“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冷死、病死。”

丁灵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的确已湿透,地上也是阴寒而潮湿的,这样子躺一夜,明天不大病一场才是怪事。

她自己当然也不想冷死、病死,但若要叫她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她宁可死——除了叶开外,随便哪个男人都不行。

她咬着嘴唇,忽然道:“你是不是真的强奸过马芳铃?”

傅红雪脸上的肌肉忽然绷紧,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但他却还是点了点头。

只要是他做过的事,他就绝不推诿否认。

丁灵琳道:“你会不会强奸我?”

傅红雪冷冷道:“你是在提醒我?”

丁灵琳道:“你现在若要强奸我,我当然没法子反抗,但我却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傅红雪在听。

丁灵琳道:“除了叶开外,无论什么男人只要碰一碰我,我就恶心,因为我觉得世上所有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傅红雪充满痛苦和仇恨的眼睛里,仿佛又有火焰在燃烧。

他全身都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丁灵琳道:“你恨他,也许并不是因为他杀了翠浓,而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永远也比不上……”

傅红雪突然一把揪住她衣襟,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嗄声道:“你错了。”

丁灵琳道:“我没有错。”

傅红雪道:“你不该逼我的。”

他的手突然用力,已撕破了她的衣襟。

丁灵琳倒下去的时候,雪白的胸膛已在寒风里硬起来。

她的泪也已将流下,咬着牙道:“我没有错,小叶却实在错了,他看错了你,你根本不是人,是个畜生。”

傅红雪全身不停地颤抖,突然也倒了下去,缩成了一团。

火光闪动下,他的脸竟已完全扭曲变形,嘴角就像马一样,吐出了浓浓的白沫。

丁灵琳反而怔住。

她也听说过,傅红雪是个有病的人,但她却未想到他的病竟会突然而来,来得竟如此可怕。

这少年不但孤独寂寞,满心创痛,而且还有这种可怕的病像毒蛇般纠缠着他。

唯一能安慰他、了解他的人,现在却已被埋入了黄土。

他这一生,过的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生活?生命对他也未免太无情。

他应该恨的!

“我若是他,我说不定也会痛恨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

丁灵琳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忽然又变作怜悯与同情。

她若还能站起来,现在说不定会将他像孩子般拥抱在怀里。

可是她非但站不起来,几乎连动都不能动。

她连手都已阴寒潮湿而渐渐麻痹,只能勉强抬起来,掩住衣襟。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但来的却显然不止一个人。

“这当然绝不会是叶开,叶开若要来,绝不会和别人一起来的。”

丁灵琳的心沉了下去。

如此深夜,又有谁会冒着这种愁煞人的秋风秋雨,到这荒山上来呢?

脚步声已在山洞外停下来,闪动的火光,已无异告诉他们这山洞里有人。

过了半晌,外面就有人在试探问:“里面的朋友高姓大名?请见示。”

丁灵琳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只希望这些人一时间还不敢贸然闯进来,只希望傅红雪能在他们闯进来之前清醒。

但这时她已看见一柄刀从外面慢慢地伸进来,接着她就看见了握刀的人。

来的人的确不止一个,但现在进来的却只有他一个。

这人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却不是傅红雪那种纯净得接近透明的苍白。

他的脸白里发青,在闪动的火光中看来,竟仿佛是惨碧色的,又像是戴着个青铜面具。

他的眼睛也阴森可怕,只看了傅红雪一眼,目光就停留在丁灵琳裸露在破碎衣襟外的雪白胸膛上,眼睛里突又露出种淫猥的表情。

丁灵琳只恨不得能将这双眼睛挖出来。

这人手里的刀已垂下,长长吐出一口气,显然他已发现倒在地上的这两个人都已没有值得他戒备的地方。

他的眼睛更放肆了,就好像要钻到丁灵琳的衣襟里去。

丁灵琳忍不住大声道:“你看什么?难道你从来也没看过女人?”

这人笑了,用脚尖踢了踢傅红雪,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丁灵琳道:“你管不着。”

这人道:“他就是那个一脚踢垮了关东万马堂的傅红雪?”

丁灵琳道:“你怎么知道?”

这人道:“我本来就是来找他的。”

丁灵琳忍不住问道:“找他干什么?”

这人道:“我本想找他去替我做件事……替我去杀个人。”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但现在看来他已只有等着别人杀他了。”

丁灵琳勉强控制着自己,冷笑道:“你若真的有这种想法,一定会后悔。”

这人笑得更阴险,悠然道:“我不但真的有这种想法,还有另外一种想法。”

丁灵琳又忍不住再问:“什么想法?”

这人笑道:“男人看见一个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赤裸着胸膛躺在他面前,他心里会有什么想法,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丁灵琳突然全身冰冷,失声道:“你敢?”

这人悠然道:“我为什么不敢,就算傅红雪现在还能够拔他的刀,我也不怕。”

丁灵琳道:“你……你真的不怕?”

这人道:“他若知道我是什么人,说不定会自动把你让给我的。”

丁灵琳道:“你凭什么?”

这人道:“我只凭一样东西,一样傅红雪连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他微笑着,用刀尖去拨丁灵琳紧拉着衣襟的手,接着道:“就凭这样东西,我不但敢想,而且敢做,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做给你看。”

丁灵琳几乎已忍不住要失声大叫起来,她的手已不能不松开。

就在这时忽然看见一样东西从外面飞进来,打在这人因微笑而露出的牙齿上。

只听“咯”的一响,这人的门牙已然被打破了两三颗。

这样东西随着碎裂的牙齿落下来,竟是粒还没有剥壳的花生。

这人面色骤然改变,一只手掩住了嘴,一只手扬起了刀。

丁灵琳看到地上的花生,脸色也已变了,忍不住失声惊呼道:“路小佳!”

路小佳也是她现在最不愿看见的人之一,为什么他也偏偏来了?

她的运气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坏。

山洞外还是云雾凄迷,一片黑暗,一个人带着笑说道:“这世上并不一定只有路小佳才能吃花生的,不吃花生的倒很难找出几个。”

一个人微笑着,施施然走了进来,穿得很随便,笑得很轻松,看他的样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他好像也不会在乎。

看到了这个人,丁灵琳只觉得那闷死人的浓云密雾仿佛已忽然消散了,那愁煞人的秋风秋雨也仿佛忽然停了。

现在就算是天真的塌了下来,她也已不在乎,因为这个人就是叶开。

只要能看见叶开,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值得她在乎的。

她心里忽然充满了温暖之意,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却故意要板起脸,道:“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直到现在才来?”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想早点来的,却又不能眼看着你那位宝贝二哥躺在地上生气,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你的二哥。”

丁灵琳就算还想生气,也气不出了,忍不住笑道:“你本来就应该对他好一点,因为他迟早总有一天要做你的大舅子的。”

叶开看着她,皱了皱眉,道:“可是你们丁家的人为什么总喜欢躺在地上呢?”

丁灵琳道:“你自己说过的,一个聪明人能躺下去的时候,是绝不会坐着的。”

叶开也笑了,道:“不错,有道理。”

他看了看傅红雪,又看了看那个高举着钢刀的人,道:“你们都是聪明人,但这位仁兄为什么还不肯躺下去,这样子站着岂非太累?”

丁灵琳眨了眨眼,道:“所以你应该劝劝他,要他不如还是躺下去的好。”

叶开点了点头,道:“不错,有道理。”

这人的嘴已闭起,嘴角还在流着血。

他本就是个老江湖、老狐狸,当然知道能用一颗花生打落门牙的人,绝不是好惹的。

但现在叶开又正背对着他,再难惹的人,背上也绝不会长着眼睛。

他的刀又恰巧正对着叶开的脖子,这机会实在难得,错过实在可惜。

他突然挥刀,直砍叶开的脖子。

谁知道叶开背后偏偏像是长着眼睛,突然回身,指尖轻轻在这人握刀的手腕上一划。

这人的刀忽然间就已到了他手里。

叶开看着这把刀,轻抚着刀锋,微笑道:“看来这也是把快刀。”

这人的脸已僵硬,想勉强笑笑,但笑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叶开道:“这么快的刀无论砍在谁的脖子上,他的脑袋都一定会掉下来,你信不信?”

他提着刀在这人脖子上比了一比,微笑着道:“你若不信,倒也不妨试试。”

这人一张白里透青的脸,已吓得全无人色,吃吃道:“不……不必试了。”

叶开道:“你相信?”

这人道:“当……当然相信,谁不信,谁就是龟孙子。”

叶开大笑。

这人忽又问道:“阁下上山时,有没有看见在下的朋友们?”

叶开又点点头,道:“我看他们好像都已累得很,所以劝他们不如躺下去休息休息的好。”

这人脸色又变了变,苦笑道:“其实我……我也已累得很。”

叶开道:“既然累得很,为什么还不躺下去?”

这人什么话都不再说,走到角落里,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丁灵琳忍不住嫣然一笑,道:“看来他倒也是个聪明人。”

叶开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的笨人本来就已不多的。”

丁灵琳道:“只可惜我跟你一样,我们虽然不太笨,也不太聪明。”

叶开道:“我知道你也想站起来走走了,躺得太久,也会累的。”

丁灵琳抿着嘴笑道:“所以你也正好乘机来揩油,捏捏我的大腿。”

叶开又叹了口气,道:“我只奇怪你二哥点你穴时,为什么不顺便把你的嘴也一住呢?”

丁灵琳道:“因为他知道我要咬死你。”

傅红雪的身子虽然渐渐已能伸直,却还在不停地喘息着。

叶开看着他,黯然道:“这么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

丁灵琳已站了起来,正弯着腰在捏自己的腿,也不禁叹道:“他的确是个很可怜的人,但有时却又偏偏要叫人觉得他很可怕。”

她忽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架到这里来?”

叶开摇头。

丁灵琳道:“他以为你杀了翠浓。”

叶开皱起了眉,道:“翠浓已死了?”

丁灵琳道:“她的坟墓就在外面,傅红雪亲手埋葬了她。”

叶开嘴角的微笑忽然不见了。

丁灵琳瞪着他,道:“究竟是不是你杀了她的?”

叶开道:“你也要问我这种话?”

丁灵琳叹道:“我当然知道你绝不会做这种事的,可是你的刀为什么会到了他手上?”

叶开道:“我的刀?……”

丁灵琳还没有说话,已看见了有刀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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