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一百十三号(2/2)
苏蓉蓉笑道:“这种男人入了神水宫,只怕是不能活着出来了……世上能活着走出神水宫的男人,只怕根本没有几个。”
楚留香叹道:“所以,我不得不求你做件事了。”
苏蓉蓉道:“你可是要我到神水宫去”
楚留香道:“我……我只担心你的身一哦子。”
苏蓉蓉嫣然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弱不禁风”
楚留香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找着你表姑,问清楚平日究竟有些什么男人能进出神水宫再问她那死了的女孩子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平日喜欢做些什么事最好能找出这女孩的遗物,她若有书信留下,那就太好了。”
苏蓉蓉道:“天一亮,我就动身。”
楚留香温柔地瞧着她,道:“只是你……”
苏蓉蓉轻轻掩住了他的嘴,笑道:“你要说的话,我已知道了……我走了后,你呢”
楚留香道:“七天后,我在济南大明湖边的风雨亭上等你。”
苏蓉蓉道:“济南那岂非朱砂掌一派的根据地”
楚留香道:“海南派、七星帮,都离此太远,札木合更是远自关外而来,我惟有希望能自朱砂掌门下弟子口中,打听出一些消息。”
苏蓉蓉道:“但你可得分外小心,他们若知道是你……”
楚留香笑道:“他们虽然恨我,但还是拿我没法子的。”
他突然摊开手掌,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个小巧的水晶瓶子,拔开瓶塞,一种神秘的郁金香的香气,便布满了船舱。
楚留香曼声道:“盗帅夜留香,销魂不知在何方”
苏蓉蓉笑道:“你可是又要我为你在四方留香”
楚留香道:“对了,你一路上,不妨为我留下些香迹,让别人永远也一哦摸一哦不透我的行踪究竟在哪里,更不会想到我已到了济南。”
苏蓉蓉道:“但你……你这次又想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楚留香淡淡笑道:“朱砂掌门下,大多是富家子弟,我若要他们信任我,敬重我,唯一的法子,就是装得比他们更豪阔。”
他懒洋洋站起来,将那摆满酒樽柜子,轻轻往旁一推,柜子后竟又现出窄小的门户。
这秘密的窄门后,是间奇异的六面舱,六角壁上,都镶着镜子,一盏灯光,就能使这舱有十倍的明亮。
沿着镜壁,是一排低矮的木柜,有几百个小小的一哦抽一哦屉,每个一哦抽一哦屉一一都编着号码,就像是一哦药一哦铺似的。
苏蓉蓉倚在门上,笑道:“你要的只怕是六十三号也可能是—百十三号”
楚留香随手拉开了六十三号一哦抽一哦屉,里面有一套用结实的深蓝一哦色一哦绸缎制成的衫一哦裤一哦,看来已只有五成新了,另外,还有双结实的布靴,一只用鲨鱼皮制成的黑一哦色一哦小袋子,一本薄薄的纸簿。
楚留香皱眉道:“这号码对么”
苏蓉蓉道:“大概不会错。”
楚留香道:“但看这衣服,就不像豪富穿的。”
苏蓉蓉笑道:“济南城中的行商,最殷实的只有两种,一种就是山西钱庄的大老板,而山西老板舍得穿这种衣服,已经算很大方的了。”
楚留香失笑道:“对了,我竟忘了山西人的银子大多都是用一哦药一哦水煮过的,有时我在奇怪,他们存下那么多银子,是为着什么呢”
他拿起那纸簿翻了翻,只见上面写着:
姓名:马百万。
身份:山西四通钱庄大老板。
年纪:四十出头。
嗜好:没有。
特征:走过有水的地方,一定先脱一哦下靴子,下雨的时候,一定要想法子去用别人的雨伞,身上永远带着种许久没有洗澡的味道……
楚留香还没有看完,赶紧将这簿子抛回一哦抽一哦屉里,紧紧关起了一哦抽一哦屉,长长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你若要我扮成这个样子,倒不如杀了我算了。”
苏蓉蓉笑道:“是你自己叫我将每种典型人物的资料都准备一份的,连叫化子你都扮过,为什么就不能……”
楚留香赶紧摆手道:“我宁可做叫化子,也不愿当这种大老板。”
苏蓉蓉道:“那么,你再瞧瞧一百十三号。”
楚留香拉开一百十三号,一哦抽一哦屉里面有套华丽的衣服,一双发亮的皮靴,两只一哦捏一哦在手里一一哦揉一哦就会“叮当”作响的铁球,一一哦柄一哦镶着玉石的腰刀,此外,也有只黑鲨鱼皮的袋子,一本薄薄的纸簿。
苏蓉蓉道:“来往济南城的,除了山西钱庄老板外,最豪阔的就是关外长白山一带,采参帮的瓢把子了。”
楚留香笑道:“这看来想必有趣得多。”
姓名:张啸林。
身份:关外大参一哦药一哦商。
年纪:三十五六。
嗜好:烈酒,豪赌,女人……
这次,楚留香也没有看完,便合起簿子,拊掌笑道:“有趣,果然有趣极了。”
苏蓉蓉幽幽道:“我就知道一定合你意的,但不管怎样,你还是得带着那
个箱子,我替你将三号、七号、二十一哦八号、四十号都准备在箱子里。”
楚留香笑道:“好,从现在开始,我就做几天张啸林吧!”
笑声中,他已打开那黑鲨皮口袋,取出了一副一哦精一哦巧的人一哦皮一哦面具。
苏蓉蓉倚在门口,只见镜子里全都是他大笑着的身影,一个楚留香,竟似已化身无数。
“快意堂”三个龙飞风舞的金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正是济南城里最大的赌一哦场。
此刻,华灯初上,快意堂中呼雉喝芦,已热闹得很,三间宽阔的厅房里,到处弥漫着酒气、烟草气,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男人身上的汗臭气……每个人的头上,都冒起了红油油的汗光。
只是,有的人春一哦光满面,有的人垂头丧气,有的人神情镇定,有的人却已紧张的发一哦抖。
最外面的一间,有两桌牌九,两桌骰子,两桌单双,赌钱的人品流也最复杂,呼喝的声音也最响,几个腰束着朱红腰带的黑衣大汉,必须站在桌子旁,无论谁赢了一注,他就要一哦抽一哦去一成。
里面一间花厅,人比较少,也比较安静,三张桌子旁,坐着的大都是脑满肠肥的大富贾,整堆整堆的花花银子,在一双双流着汗的手里转来转去,桌子旁有香茗美酒,十几个满头珠翠的少女,媚一哦笑着在人丛中穿梭来去,就像是一只穿花的蝴蝶,从这里一哦摸一哦一把银子,那里拈两锭金锭。
赌钱的大爷们谁在乎这些。于是,输钱的人钱固然空了,赢钱的人钱袋也未见得增加了多少。
眼看那积少成多的金银都已从少女们戴着戒指的纤手中,流人赌一哦场老板的口袋,这赌一哦场,正是朱砂帮开的。
最里面一间房子,垂着厚厚的门帘。
这房子里一一哦共一哦只有七八个赌客,但却有十几个少女在陪着,有的在端茶,有的在倒酒,有的只是依偎在别人怀里。一粒粒剥着的瓜子,轻巧地送进那豪客的嘴,她们的手指有如春笋,她们的眼波甜如蜜。
赌桌上,看不见金银,只有几张纸条在流动,但每张纸上的数目,都已够普通人舒服地过一辈子。
一个面一哦色一哦惨白,身穿翠绿长衫的少年,含笑在旁边瞧着,不时去拍豪客们的肩头,含笑道:“您老手气不好,叫珠儿陪您去躺躺再来吧!”
那回答一定是大笑道:“急什么,还不到五万两哩!”
于是少年就缩回手,含笑抚一哦摸一哦自己刚长出来的胡碴子──他用的这只手,一定是左手。
他的右手一直都藏在衣袖里。
这就是“快意堂”的主管,也正是“朱砂帮”的掌门弟子──杀手玉郎,粉面孟尝冷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