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谁是牛羊(1/2)
(一)
二月廿四,午时。
关洛道上。
司马超一哦群一哦鞭马、放缰、飞驰。
驰向长安。
他的马仍在飞奔,仍然冲劲十足,因为他已经在途中换过了四次马。
他换的都是好马,快马,因为他识马,也肯出高价买马。
他急着要赶回长安。
换四次马,被换下的马都已倒下。
司马超一哦群一哦的人也一样,一样一哦精一哦疲力竭,一样将要倒下。
因为他一定要急着赶回长安。
他心里忽然有了种凶恶不祥的预兆,好像已经感觉到有一个和他极亲近的人将要像牛羊般被杀。
(二)
同日,同时。
长安。
依旧是长安,长安依旧,人也依旧。
提着箱子等着杀人的人,没有提箱子等着被杀的人都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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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雪,也无一哦陽一哦光。
惨惨淡淡的天一哦色一哦就像是一双已经哭得太久的少女的眼睛一样,已经失去了它的妩媚明艳和光亮,在这么样一双眼睛下看来,这口箱子也依旧是那么平凡,那么陈旧,那么笨拙,那么丑陋。
可是箱子已经开了。
箱子里那些平凡陈旧笨拙丑陋的铁件,已将在瞬息间变为一种不可招架闪避抗拒抵御的武器,将卓东来格杀于同一刹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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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东来少年时是用刀的,直到壮年时仍用刀。
他用过很多种刀,从他十三岁时用一一哦柄一哦从屠夫一哦肉一哦案上窃来的屠刀,把当地的鱼一哦肉一哦市井的恶霸“杀猪老大”刺杀于一哦肉一哦案上之后,他已不知换过多少一哦柄一哦刀。
十四岁时他用折铁单刀,十五岁时他用纯钢朴刀,十六岁时他用鬼头刀,十一哦八岁时他则换单刀变为双刀,用一对极灵便轻巧的鸳鸯蝴蝶刀,二十岁时他又换双刀为单刀,换了一哦柄一哦份量极重、极有气派的金背砍山刀。
廿三岁时,他用的就是武林中最有气派的鱼鳞紫金刀了。
可是廿六岁以后,他用的刀又从华丽变为平凡了。
他又用过折铁刀、雁翎刀,甚至还用过方外人用的戒刀。
从一个人用刀的转变和过程间,是不是也可以看出他刀法和心情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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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对于“刀”与“刀法”的了解和认识,武林中大概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所以他壮年后就已不再用刀。
因为他已经能把有形的刀换为无形的刀,已经能以“无刀”胜“有刀”。
可是他仍用刀。
他的靴筒里还是藏着把锋利沉重削铁如泥的短刀,一把能轻易将人双一哦腿一哦刺断如切豆腐一样的短刀。
──蝶舞的一哦腿一哦,多么轻一哦盈,多么灵巧,多么美。
鲜血鲜花般溅出,蝶舞不舞,也不能再舞了。
于是朱猛奔,小高走。
于是短刀又被卓东来拾起,带着血淋淋的舞者之魂,被藏于冷冰冰的人之靴筒。
这一哦柄一哦刀无疑是刀中之刀,是卓东来一哦经过无数次惨痛教训,经过无数次挫折和无数次胜利之后,才蜕变出的一把刀。
这一刀如果出刀,无疑也是他无数次蜕变中的一哦精一哦萃。
萧泪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拼成一种武器来克制住这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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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有法子的。
他杀人从未失手过。
(三)
同日,午后。
长安城外的官道。
长安已近了,司马超一哦群一哦的心情却更烦躁,那种不祥的预感也更强烈。
他仿佛已经可以看到他有一个最亲近的人正倒在血泊中挣扎呼喊。
但是他看不出这个人是谁
这一次必将死在长安的人,是高渐飞和朱猛,他算准了他们必死无疑。
但是他对这两个人的死活并不关心,他们既不是他的亲人,也不是他的朋友。
吴婉呢会不会是吴婉
绝不会。
她是个女人,从未伤害过别人,而且一向深居简出,怎么会遇到这种可怕的灾祸
难道是卓东来
那更是绝无可能的,以卓东来的谨慎智谋和武功,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护自己的。
就算大镖局这一次不幸惨败,他也一定会安然脱走,全身而退。
除此之外,他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心里这种凶恶不祥的预感,究竟要应在谁身上
司马超一哦群一哦想不通。
他当然更想不到卓东来此刻的处境就像是虎爪下的牛羊,刀砧上的鱼一哦肉一哦。
(四)
同日,同时。
长安。
卓东来确定应该已经死定了,他也知道萧泪血杀人从未失手过。
可是他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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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的一声,箱子开了,萧泪血纤长灵巧而有力的手指已开始动作。
只要他的动作一开始,箱子里就会有某几种铁器在一瞬间拼成一件致命的武器,一件绝对能克制卓东来的武器。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手指却突然僵硬。
他全身仿佛都已僵硬。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抬起头,面对卓东来,他的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眼睛里却充满一种垂死野兽面对猎人的愤怒和悲伤。
卓东来也在看着他。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动。
又不知过了多久,园外的小径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卓青居然也来了。
他后面还跟着四个人,一个人捧酒器,一个人捧衣帽,两个人抬着张上面铺着紫貂皮的紫檀木椅。
卓东来在貂裘里加上一套衣一哦裤一哦,穿上袜子,戴上皮帽,舒舒服服地在紫檀木椅上坐下,用紫晶杯倒了杯葡萄酒喝下去,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子就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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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泪血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所有的这一切事,他好像全都没有看见。如果有别的人看见,一定也会以为自己看到的只不过是种幻境。
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的。
面对着天下最可怕的敌人和最可怕的武器,生死只不过是呼吸间的事,他居然还这么从容悠闲,居然还叫人替他搬椅子换衣服,居然还要喝酒。
只要是一个神智清醒的人,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是卓东来却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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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已经开了,萧泪血也不再有任何动作。
这个神秘而可怕的人本来就像是来自地狱上空的幽灵,现在忽然又被冥冥中的主宰将他的一哦精一哦魂召回去,将他变作了一个上古时就已化石的一哦尸一哦体。
卓东来又倒了杯酒浅浅地啜了一口,才回过头去问卓青:“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这位萧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卓东来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这二三十年来,死在他手下的江湖大豪武林高手最少也有四五十位。”
卓青听着。
“他手里提着的这口箱子,据说就是天下最可怕的武器。”卓东来说:“我一向不太谦虚,可是我相信只要他一出手,我就是个死人。”
他看着萧泪血手里的箱子。
“现在他已经把箱子打开了,因为他本来是想杀了我的,却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手。”卓东来淡淡他说:“他居然宁可变得像个呆子一样站在那里看我喝酒,也不出手。”
萧泪血没有听见。
无论卓东来说什么,他都好像完全听不见。
卓东来忽然笑了。
“他当然不是不敢杀我,像我这样的人,在萧先生眼里也许连一条狗都比不上。”他又问卓青:“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杀我”
“不知道。”
“他不杀我,只因为他已经没法子杀我了。”卓东来说:“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站在那里等我去杀他,像杀狗一样的杀,也许比杀狗还容易。”
这种事本来也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没有人敢在萧泪血面前这么样侮辱他,就正如以前也没有人敢侮辱卓东来一样。
“卓青,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天下无双的萧先生怎么会忽然变成了一条狗”
“不知道。”
“你应该看得出来的,多少总该看出来一点。”卓东来冷冷他说:“如果你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要活到二十岁恐怕都不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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