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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死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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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是马如龙,因为他们做的只不过是他们自觉应该做的事。”

因为他们还年轻。年轻人做事往往都是这样子的,因为他们要成名,要做一个成功的人。这不是他们的错。一个年轻人想要成功,想要成名,绝不是错。

孙早兄弟走的时候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看马如龙一眼。马如龙也没有再去看他们,他不愿再增加他们心中的愧疚。

他只问张老实:“你真的没有见过大婉,也不知道她是谁”马如龙问:“你一直都只是这家杂货店的伙计”

张老实没有回答。他已经把地上的花生一颗颗的捡起来,一颗颗的剥一哦开,一颗颗放进嘴里。等他开始咀嚼的时候,才叹息着喃喃的说:“该问的事他不问,该问的人他也不去问,却偏偏来问我这些废话。”

马如龙道:“我知道我应该去问王万武,这次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你为什么不去问”

马如龙道:“因为我现在问的这件事更重要。”

“重要,有什么重要”张老实又在叹气,“我见过大婉又如何没见过大婉又如何你为什么一定要问”

“因为我想知道她在哪里”马如龙说得很坚决:“我一定要知道。”

“她在哪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马如龙直视着张老实,说道:“如果你也曾想念过一个人,你就会明白的。”

张老实脸上还是全无表情,手里的花生却忽然全部掉落在地上!他又弯下腰去捡,仿佛特地要避开马如龙那双炽一哦热的眼睛。就在这时,里面一间屋子里的谢玉宝忽然大声的说:“你想知道大婉的事,为什么不进来问我!”

马如龙立刻就进去了。就在他转身走入那道挂着旧布门帘的窄门时,忽然有一行人用碎步奔入了这条小巷。

一行二十一哦八个人,年轻,健壮,动作矫健灵敏,行动整齐划一。二十一哦八个人身上,都穿着质料剪裁都完全一样的黑一哦色一哦紧身衣,打着倒赶千层一哦浪一哦的裹一哦腿一哦,手里都提着个形状大小都完全一样的黑一哦色一哦帆布袋。

布袋里装的是什么这二十一哦八条大汉是来干什么的,大多数人都有好奇心,大多数人都会留下来看看他们的来意。马如龙没有留下来,他只看了一眼,就掀起门帘,走了进去。除了大婉外,别的人,别的事,好像都已引不起他的兴趣。

谢玉宝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睛里的表情复杂而奇怪,也不知是痛苦是愤怒还是悲伤也许这几种感情每样都有一点。她盯着马如龙。

“你认得大婉这件事就是你们两个串通好来害我的”

马如龙没有否认。他不想否认,现在也不能再否认,不必再否认。谢玉宝一双干瘦的手虽然用力握住棉被的角,却还是在不停的抖。

“你一直都在想念她”她的声音忽然嘶哑:“你天天跟我在一起,可是你天天都想念她”

马如龙也没否认,这一点他更不想否认。谢玉宝的手抖得更厉害。

“你为什么要想念她难道你喜欢那个丑八怪”

这一点也正是马如龙时常都在问自己的。──我为什么会如此想念她是不是因为我已经真的喜欢她不是喜欢,是一哦爱一哦。只有一哦爱一哦才会如此持久,如此强烈。但是这一点他连想都不敢去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谢玉宝又冷笑。“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我想。”

“如果你知道她谁,说不定会很失望的。”

“我不会,绝不会。”马如龙的回答坚定明确:“不管她是谁都一样。”

“好,我告诉你,”谢玉宝仿佛在喊叫:“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丫头而已。”

马如龙的态度却很平静。“你是大小姐,她是丫头,你是美人,她是丑八怪,不管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我还是一样可以想念她。”说完了这句话,他又走了出去。

谢玉宝大喊:“你回来,我还有话告诉你。”

马如龙没有回来,连头都没有回过来,不管她要说什么,他都不想听。

谢玉宝忽然倒在床上,钻入枕头下,她真是位大小姐,也许比公主更骄傲,更尊贵,从来也没有人看见她流过泪。难道她现在已流泪“张荣发”只不过是家杂货店的老板,“马如龙”只不过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的恶贼,不管是为了谁,她都不该流泪的。

铁震天与王万武一直在冷冷的看着他们,铁震天忽然叹了口气。

“我是个好一哦色一哦的人,我一辈子,最少已经有过几百个女人。”

“我也差不多。”王万武说。

“但是我始终不了解女人,”铁震天叹着气:“我这一辈子都无法了解。”

王万武也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一样。”

马如龙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他一走出门,就立刻被外面的变化所震惊,他从未想到在这条陋巷中,这个陋店里,会看到如此惊人的变化。

张老实没有变。他仿佛又醉了,他的破桌上有个空樽,樽中的劣酒,已入了他的肠。

他伏一哦在桌上,也不知是醒是睡是愁是醉他时常都是这样子的,这已不是第一次,惊人的变化,发生在这条穷苦平凡的陋巷中。

外面本来已看不见人,那些居住在陋巷破屋中的人,本来已不知到哪里去了,现在连他们遮身的破屋都已看不见。

就在这片刻间,所有的屋子都已被拆除,被那二十一哦八条年轻健壮,动作矫健的黑衣大汉所拆除。他们的帆布袋里,装的就是拆房屋最有效的工具。他们的动作更确实有效。

屋顶上的砖瓦一块块被掀下,木板一块块被撬开,钉子一根根被拔起,很快的被运走。

破旧的家具,还没有清洗和已经清洗了的衣服碗筷,孩子们破碎的玩器,妇女们陪嫁时就已带来的廉价首饰,男人们酸淡淡的浊酒……也都已同样被运走。

这条陋巷,虽然穷苦平凡,在某些人的心目中,却是唯一可以躲避风雨的安乐窝。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可是现在他们的家已不见了,所有的房屋也都已不见了。

这条巷子已经不再是一条巷子,除了这家杂货店外,所有的一切已被拆除移走。

这条巷子忽然间都已变成了一片泥泞、丑陋的空地。空地,死地,空空荡荡,空无所有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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