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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蔷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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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花未凋,月未缺,明月照何处天涯有蔷薇。”

燕南飞是不是真的醉了

他已坐下来,坐在鲜花旁,坐在美一哦女间,坐在金杯前。

琥珀一哦色一哦的酒,鲜艳的蔷薇。

蔷薇在他手里,花香醉人,酒更醉人。

他已醉倒在美人膝边,琥珀樽前。

美人也醉了,黄莺般的笑声,嫣红的笑脸。

他的人还少年。

少年英俊,少年多金,香花美酒,美人如玉,这是多么欢乐的时刻,多么欢乐的人生!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到这死镇上来享受

难道他是为了傅红雪来的

他也没有看过傅红雪一眼,就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这地方还有傅红雪这么样一个人存在。

傅红雪仿佛也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的面前没有鲜花,没有美人,也没有酒,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将他的人隔绝在他们的欢乐外。

他久已被隔绝在欢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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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再响,已是二更!

他们的酒意更浓,欢乐也更浓,似已完全忘记了人世间的悲伤、烦恼和痛苦。

杯中仍有酒,蔷薇仍然在手,有美人拉着他的手问:“你为什么喜欢蔷薇”

“因为蔷薇有刺。”

“你喜欢刺”

“我喜欢刺人,刺人的手,刺人的心。”

美人的手被刺疼了,心也被刺痛了,皱着眉,摇着头:“这理由不好,我不喜欢听。”

“你喜欢听什么”燕南飞在笑:“要不要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

“当然要。”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朵蔷薇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开放的时候,有一只美丽的夜莺,因为一哦爱一哦它竟不惜从花枝上投池而死。”

“这故事真美!”美人眼眶红了,“只可惜太悲伤了些。”

“你错了。”燕南飞笑得更愉快,“死,并不是件悲伤的事。只要死得光荣,死得美,死又何妨”

美人看着他手里的蔷薇,蔷薇仿佛也在笑。

她痴痴地看着,看了很久,忽然轻轻的说:“今天早上,我也想采几枝蔷薇给你。

我费了很多时候,才拴在我的衣带里。

衣带却已松了,连花都系不起!

花落花散,飘向风中,落入水里。

江水东流,那些蔷薇也随水而去,一去永不复返。

江水的一哦浪一哦花,变成了鲜红的,我的衣袖里,却只剩下余香一片。”

她的言词优美,宛如歌曲。

她举起她的衣袖:“你闻一闻,我一定要你闻一闻,作为我们最后的一点纪念。”

燕南飞看着她的衣袖,轻轻地握起她的手。

就在这时,更鼓又响起!

是三更!

(二)

“天涯路,未归人,夜三更,人断魂。”

燕南飞忽然甩脱她的手。

乐声急然停顿。

燕南飞忽然挥手,道:“走!”

这个字就像是句魔咒,窗外那幽灵般的白衣更夫刚敲过三更,这个字一说出来,刚才还充满欢乐的地方,立刻变得只剩下两个人。

连那被蔷薇刺伤的美人都走了。她的手被刺伤,心上的伤却更深。

车马远去,大地又变为一片死寂。

屋子里只剩下一盏灯,暗淡的灯光,照着燕南飞发亮的眼睛。

他忽然抬起头,用这双发亮的眼睛,笔直地瞪着傅红雪。

他的人纵然已醉了,他的眼睛却没有醉。

傅红雪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闻、不见、不动。

燕南飞却已站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他腰上的剑,剑一哦柄一哦鲜红,剑鞘也是鲜红的!

比蔷薇更红,比血还红。

刚才还充满欢乐的屋子里,忽然间变得充满杀气。

他开始往前走,走向傅红雪。

他的人纵然已醉了,他的剑却没有醉。

他的剑已在手。

苍白的手,鲜红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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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的刀也在手——他的刀从来也没有离过手。

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黑如死亡的刀,红如鲜血的剑,刀与剑之间的距离,已渐渐近了。

他们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渐渐近了。

杀气更浓。

燕南飞终于走到傅红雪面前,突然拔剑,剑光如一哦陽一哦光般辉煌灿烂,却又美丽如一哦陽一哦光下的蔷薇。

剑气就在傅红雪的眉睫间。

傅红雪还是不闻、不见、不动!

剑光划过,一丈外的珠帘纷纷断落,如美人的珠泪般落下。然后剑光就忽然不见了。

剑还在,在燕南飞手里。他双手捧着这一哦柄一哦剑,捧到傅红雪面前。

这是一哦柄一哦天下无双的利剑!

他用的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现在他为什么要将这一哦柄一哦剑送给傅红雪

他远来,狂欢,狂醉。

他拔剑,挥剑,送剑。

这究竟为的是什么

(三)

苍白的手。出鞘的剑在灯下看来也仿佛是苍白的!

傅红雪的脸一哦色一哦更苍白,他终于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燕南飞手里的这一哦柄一哦剑。

他的脸上全无表情,瞳孔却在收缩。

燕南飞也在凝视着他,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那是种已接近解脱时的欢一哦愉,还是那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傅红雪再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就仿佛直到此刻才看见他。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仿佛触起了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

傅红雪忽然道:“你来了。”

燕南飞道:“我来了。”

傅红雪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燕南飞道:“我当然会来,你当然知道,否则一年前你又怎么会让我走”

傅红雪目光垂落,再次凝视着他手里的剑,过了很久,才缓缓道:“现在一年已过去。”

燕南飞道:“整整一年。”

傅红雪轻轻叹息,道:“好长的一年。”

燕南飞也在叹息,道:“好短的一年。”

一年的时光,究竟是长是短

燕南飞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种尖针般的讥诮,道:“你觉得这一年太长,只因为你一直在等,等着今天。”

傅红雪道:“你呢”

燕南飞道:“我没有等!”

他又笑了笑,淡淡地接道:“虽然我明知今日必死,但我却不是那种等死的人。”

傅红雪道:“就因为你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才会觉得这一年太短”

燕南飞道:“实在太短。”

傅红雪道:“现在你的事是否已做完你的心愿是否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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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漫天,剑如闪电。

刀却仿佛很慢。

可是剑光还没到,刀已破人了剑光,一哦逼一哦住了剑光。然后刀已在咽喉。

傅红雪的刀,燕南飞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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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刀在手里,手在桌上。

燕南飞凝视着这一哦柄一哦漆黑的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一年前,我败在你的刀下!”

傅红雪淡淡道:“也许你本不该败的,只可惜你人太年轻,剑法却用老了。”

燕南飞沉默着,仿佛在咀嚼着他这两句话,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那时你就问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傅红雪道:“我问过!”

燕南飞道:“那时我就告诉过你,纵然我有心愿未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事,一向都由我去做。”

傅红雪道:“我记得。”

燕南飞道:“那时我也告诉过你,你随时都可以杀我,却休想一哦逼一哦我说出我不愿的事。”

傅红雪道:“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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