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剑震四方(2/2)
傅红雪道:“哦。”
路小佳道:“现在我已收了别人的钱,也已答应别人要杀你。”
傅红雪道:“我听见了。”
路小佳道:“所以我还是要杀你。”
傅红雪道:“但我却不想杀你。”
路小佳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我一向不喜欢杀你这种人。”
路小佳道:“我是哪种人”
傅红雪道:“是种很滑稽的人。”
路小佳很惊讶,道:“我很滑稽”
有很多人骂过他很多种难听的话,却从来还没有人说过他滑稽的!
傅红雪淡淡道:“我总觉得穿着一哦裤一哦子洗澡的人,比脱了一哦裤一哦子放屁的人还滑稽得多。”
叶开忍不住笑了,丁灵琳也笑了。
一个大男人身上若只穿着条一哦湿一哦裤一哦子,样子的确滑稽得很。
这种样子至少绝不像杀人的样子。
路小佳忽然也笑了,微笑着道:“有趣有趣,我实在想不到你这人也会如此有趣的,我一向最喜欢你这种人了。”
他忽又沉下脸,冷冷的说道:“只可惜我还是要杀你!”
傅红雪道:“现在就杀”
路小佳道:“现在就杀!”
傅红雪道:“就穿着这条一哦湿一哦裤一哦子”
路小佳道:“就算没有穿一哦裤一哦子,也还是一样要杀你的。”
傅红雪道:“很好。”
路小佳道:“很好”
傅红雪道:“我也觉得这机会错过实在可惜。”
路小佳道:“什么机会”
傅红雪道:“杀我的机会。”
路小佳道:“现在我才有杀你的机会”
傅红雪道:“因为你知道我现在绝不会杀你!”
路小佳动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红雪淡淡道:“我只不过告诉你,我说出的话,也从来不会吞回去的。”
路小佳看着他,脸上带着很奇怪的表情。
傅红雪的脸上却全无表情。
路小佳忽然笑了。
木架上有个皮褡裢,被压在衣服下。
他忽然用剑尖挑起,从褡裢中取出两张银票。
一张是一万两的,一张是五千两的。
路小佳道:“人虽没有杀,澡却已洗过了,所以这五千两我收下,一万两却得还给你。”
他将一万两的银票抛在丁老四身上,喃喃道:“抱歉得很,每个人都难免偶尔失信一两次的,你们想必也不会怪我。”
没有人怪他,死人当然更不会开口。
路小佳竟已用剑尖挑着他的褡裢,扬长而去,连看都没有再看傅红雪一眼,也没有再看马芳铃一眼。
大家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可是他走到叶开面前时,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叶开还是在微笑。
路小佳上一哦上一哦下一哦下看了他两眼,忽也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五千两留下来”
叶开微笑道:“不知道。”
路小佳将银票送过去,道:“这是给你的。”
叶开道:“给我为什么给我”
路小佳道:“因为我想求你一件事。”
叶开道:“什么事”
路小佳道:“求你洗个澡,你若再不洗澡,连我都要被你活活臭死了。”
他不让叶开再开口,就已大笑着扬长而去。
叶开看着手里的银票,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丁灵琳却已忍不住笑道:“无论如何,洗个澡就有五千两银子可拿,总是划得来的。”
叶开故意板着脸,冷冷道:“你好像很佩服他。”
丁灵琳眨了眨眼,道:“可是我最佩服的人并不是他。”
叶开道:“你最佩服的是你自己”
丁灵琳道:“不是我,是你。”
叶开道:“你也最佩服我”
丁灵琳点点头道:“因为这世上居然有男人肯花五千两银子要你洗澡。”
叶开也忍不住要笑了,但却没有笑。
因为就在这时,他已听到有个人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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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的是马芳铃。
她已忍耐了很久,她已用去了最大的力量去控制她自己。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哭,要放声大哭。
她不但悲伤,而且气愤。
因为她觉得被侮辱与损害了的人总是她,并没有别人。
她开始哭的时候,傅红雪正走过来,走过她身旁。
可是他并没有看她,连一眼都没有看,就好像走过金背驼龙的一哦尸一哦身旁一样。
万马堂的马师们,全都站在檐下,有的低下了头,有的眼睛望着别的地方。
他们本也是刚烈剽悍的男儿,但现在眼看着他们堂主的独生女在他们面前受辱,大家竟也全都装得没有看见。
马芳铃突然冲过去,指着傅红雪,嘶声道:“你们知道他是谁他就是你们堂主的仇人,就是杀死你们那些兄弟的凶手,他存心要毁了万马堂,你们就这样在旁边看着。”
还是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看她一眼。
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人。
他们叫这人焦老大,因为他正是马师中年纪最长的一个。
他这一生,几乎全都是在万马堂度过的,他已将这一生中最宝贵的岁月,全都消磨在万马堂中的马背上。
现在他双一哦腿一哦已弯曲,背也已有些弯了,一双本来很锐利的眼睛,已被劣酒泡得发红。
每当他睡在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抚一哦摸一哦到自己大一哦腿一哦上的老茧时,他也会想到别处去闯一闯。
可是他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因为他的根也已生在万马堂。
马芳铃第一次骑上马背,就是被他抱上去的,现在她也在瞪着他,大声道:“焦老大,只有你跟我爹爹最久,你为什么也不开口”
焦老大目中似也充满悲愤之一哦色一哦,但却在勉强控制着,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也无话可说。”
马芳铃道:“为什么”
焦老大握紧双拳,咬着牙道:“因为我已不是万马堂的人了。”
马芳铃耸然道:“谁说的”
焦老大道:“三老板说的。”
马芳铃怔住。
焦老大道:“他给了我们每个人一匹马,三百两银子,叫我们走。”
他拳头握得更紧,牙也咬得更紧,嗄声道:“我们为万马堂卖了一辈子命,可是三老板说要我们走,我们就得走。”
马芳铃看着他,一步步往后退。
她也已无话可说。
叶开一直在很注意地听着,听到这里,忽然失声道:“不好。”
丁灵琳道:“什么事不好”
叶开摇了摇头,还没有说话,忽然看见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那里本来正是万马堂的白绫大旗升起处!
(三)
浓烟,烈火。
叶开他们赶到那里时,万马堂竟已赫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天干物燥,火势一发,就不可收拾。
何况火上又加了油──草原中独有的,一种最易燃一哦烧的乌油。
同时起火的地方至少有二三十处,一烧起来,就烧成了火海。
马一哦群一哦在烈火中惊嘶,互相践踏,想在这无情烈火中找条生路。
有的侥幸能冲过去,四散飞奔,但大多数却已被困死。
烈火中已发出炙一哦肉一哦的焦臭。
“万马堂已毁了,彻底毁了。”
“毁了这地方的人,也正是建立这地方的人。”
叶开仿佛还可以看见马空一哦群一哦站在烈火中,在向他冷笑着说:
“这地方是我的,没有人能够从我手里抢走!”
现在他已实践了他的诺言,现在万马堂已永远属于他。
火势虽猛,但叶开的掌心却在淌着冷汗。
谁也不会了解他现在的心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丁灵琳忽然叹了口气,道:“既然得不到,不如就索一哦性一哦毁了它,这人的做法也并不是完全错的。”
她苍白的脸,也已被火焰照得发红。忽又失声道:“奇怪,那里怎么还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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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将天都烧红了,看来就像是一块透明的琥珀。
血红的太一哦陽一哦,动也不动的嵌在琥珀里。
也不知何时又起了风。
有火的地方,总是有风的。
远处一块还未被燃起的长草,在风中不停起伏,黄沙自远处卷过来,消失在烈火里。
烈火中的健马悲嘶未绝,听在耳里,只令人忍不住要呕吐。
血红的太一哦陽一哦下,起伏的长草间,果然有个孩子痴痴的站在那里。
他看着这连天的烈火,将自己的家烧得干干净净。
他的泪似也被烧干了,似已完全麻木。
“小虎子。”
这孩子正是马空一哦群一哦最小的儿子。
叶开忍不住匆忙赶过去,道:“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虎子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地说道:“我在等你。”
叶开道:“等我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小虎子道:“我爹爹叫我在这里等你,他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叶开忍不住问道:“他的人呢”
小虎子道:“走了……已经走了……”
这小小的孩子直到这时,脸上才露出一丝悲哀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但他却居然忍住了。
叶开忍不住拉起这孩子的手,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小虎子道:“走了已经很久。”
叶开道:“他一个人走的”
小虎子摇摇头。
叶开道:“还有谁跟着他走”
小虎子道:“三姨。”
叶开失声道:“沈三一哦娘一哦”
小虎子点点头,嘴角一哦抽一哦动着,嗄声道:“他带着三姨走,却不肯带我走,他……他……”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这孩子终于已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哭声中充满了悲恸、辛酸、愤怒,也充满了一种不可知的恐惧。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叶开看着他,心里也不禁觉得很酸楚,丁灵琳已忍不住在悄悄地擦眼泪。
这孩子突然扑到叶开怀里,痛哭着道:“我爹爹要我在这里等你,他说你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还有我姐姐……是不是是不是”
叶开又怎么能说不是
丁灵琳已将这孩子拉过去,柔声道:“我保证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否则连我都不答应。”
孩子抬头看了看她,又垂下头,道:“我姐姐呢你们是不是也会好好照顾她”
丁灵琳没法子回答这句话了,只有苦笑。
叶开这才发现马芳铃竟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还有傅红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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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哦陽一哦已渐渐西沉。
草原上的火势虽然还在继续燃一哦烧着,但总算也已弱了下去。
西风怒嘶,暮日渐临。
显赫一时的关东万马堂,现在竟已成了陈迹,火熄时最多也只不过还能剩下几丘荒坟,一片焦土而已。
一手创立这基业的马空一哦群一哦,现在竟已不知何处去。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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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
有时甚至连一哦爱一哦的力量都比不上仇恨!
(四)
傅红雪的心里充满了仇恨。
他也同样恨自己──也许他最恨的就是他自己。
长街上没有人,至少他看不见一个活人。
所有的人都已赶到火场去了。
这场大火不但毁了万马堂,无疑也必将毁了这小镇,很多人都能看得出,这小镇很快也会像金背驼龙他们的一哦尸一哦身一样僵硬干瘪的。
街上泥土也同样僵硬干瘪。
傅红雪一个人走过长街,他左一哦腿一哦先迈出一步,右一哦腿一哦再慢慢地跟上去。
他走得虽慢,却绝不会停。
还没有找到马空一哦群一哦之前,他就要这样一直走下去。
“也许我应该找匹马。”
他正在这么样想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悄悄地从横巷中走出来。
一个纤弱而苗条的女人,手里提着很大的包袱。
翠浓。
傅红雪心里突然一阵刺痛,因为他本已决心要忘记她了。
自从他知道她在这些年来一直在为萧别离“工作”时,他已决心忘记她了。
但她却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女人。
翠浓仿佛早已在这里等着他,此刻垂着头,慢慢地走过来,轻轻道:“你要走”
傅红雪点点头。
翠浓道:“去找马空一哦群一哦”
傅红雪又点点头,他当然非找到马空一哦群一哦不可。
翠浓道:“你难道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傅红雪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他本已决心不再看她,但到底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已足够。
血红的太一哦陽一哦,正照在她脸上,她的脸苍白、美丽、而憔悴。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无助的情意,仿佛正在对他说:“你不带我走,我也不敢再求你,可是我还是要你知道,我永远都是你的。”
黑暗中甜蜜的欲一哦望,火一般的拥抱,柔软香甜的嘴唇和一哦胸一哦膛──就在这一刹那间,全部又涌上了傅红雪的心头。
他的掌心开始淌出了汗。
太一哦陽一哦还照在他头上,火热的太一哦陽一哦。
翠浓的头垂得更低,漆黑浓密的头发,流水般散落下来。
傅红雪忍不住慢慢地伸出手,握着了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黑得就像是他的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