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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六章 洛阳风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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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洛一哦陽一哦,是繁华的,甚至可说是繁华甲于天下。

洛一哦陽一哦城的上层社会上,近日在悄悄的流传着一件奇异的故事——洛一哦陽一哦城来了位富可敌国的奇人。

当时的洛一哦陽一哦,身价千万的富人已多得不可胜数,自远方来消闲游乐的世家公子、富商巨贾,络绎不绝于途。

还有些名公王侯、高一哦官贵族,隐藏了身份来此游乐。

更有些名诗人、名剑客途经于此,便会为此地留下一些传诵一时的名句,或是留下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

然而,这些人的故事此刻却全都被那富可敌国的奇人压倒了,整个洛一哦陽一哦城,此刻都以这故事做为中心。

城北李家,不但是洛一哦陽一哦城珠宝业的巨子,而且也可说得上是全国珠宝业的泰斗,普天之下,经营珠宝的,没有人不知道李洛一哦陽一哦这名字。

李洛一哦陽一哦世代经营珠主,不但早已家财巨万,而且李家子弟家传的武功,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经营珠宝的人,倘不会武功,在当时就等于虎一哦群一哦中的羔羊一样危险,李家子弟深知此理,武功都练得极好。

这震动一时的奇人奇事,便是从李宅门下仆役的口中开始传出来的。

洛一哦陽一哦珠宝李家,传到现在已是第十一代了,经过了无数次战乱与盗劫的李家子弟,学会了更多的谨慎与谦虚。

他们并没有显赫而华富的店铺,只是以洛一哦陽一哦城北一栋坚固、朴实而古老的巨宅作为交易之地。

每年有十日,普天之下的珠宝巨商都会到此地,在那朴实的巨宅里,交易着价值巨万的珠宝。

来自四面八方的珠宝巨富、名公巨贾,带着他们的娇一哦妻美妾、武师镖客,各以所有,易其所需的珠宝。

这其中自然也有横行江湖的绿林巨寇、江湖大盗,但他们来到这里,也只是规矩的做着生意,绝不敢动手抢劫。

李宅的门户是开放的,只要你想买卖珠宝,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有多少钱财珠宝,在这十日之中,都可以搬进李洛一哦陽一哦为天下各地商人准备好的院落中去,甚至你只有一粒珍珠想卖,或是你只准备为妻女买一朵三两银子的珠花,也可以享受与富商巨贾同样的礼遇。

李家子弟以及李家受过严格训练的仆役,也都会以他们传统的一哦习一哦惯与礼貌来招待你。

他们的格言是:“一入李家之门,便是李家之客。”

在这里,没有人盘查你的身份,也没有盘查你钱财的来历——只要你在这里的行为是正当的。

但是你只要有丝毫不轨的行为,小则立刻会受到被逐出的羞辱,大则立刻便会受到李家的禁锢和私刑。

许多年来,这珠宝世家自然也曾受过惊扰,就像冀北双煞、独手昆仑那样武功高强的巨盗魔头,想到这里来上线开扒,也都被李家子弟斩去了双手,远逐边外。

这珠宝世家的武功威望,和他们的财富、礼貌、传统,以及交易的规矩,在江湖上是同样被人敬重的。

今年,这一年一度的交易时期,比往年更是热闹。

自重一哦陽一哦开始,洛一哦陽一哦城北,己是车水马龙,冠盖云集,轻裘暖带,衣香鬓影,当真是盛极一时。

珠宝世家的第十一代主人李洛一哦陽一哦,面容清癯,身材颀长,两鬓虽已斑白,但目光却仍亮如明星。

他穿着一袭暗一哦色一哦的缠丝夹袍,带着一种动人而华贵的风度,与他的长子李剑白并立在第二重门户的石阶上,长揖迎宾。

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一哦妇人,陪着一位白衣如雪的美少年,是这珠宝世家第一日第一对客人。

然后,退隐了的将军、洗了手的巨盗、春风得意的少年、家财百万的老人,各带姬妾,含笑而入。

一个衣着褴褛、形容枯瘦的老妇人,双手紧抱着两只麻袋,畏缩、蹒跚的走上了石阶。

李剑白立刻躬身将她扶了上来,彬彬有礼的含笑问好。

李洛一哦陽一哦带着赞许的目光,望着他引以为做的儿子。

第一日过去,第二日才是繁华的高一哦潮。

响午时分,李洛一哦陽一哦偷得一刻闲暇,正要小作午寐,大门前,忽然停下了两辆八匹骏马一哦共一哦拉的华丽一哦香车。

赶车的,竟是两个年仅八、九岁的锦衣俊童,但拉车策马,比之多年老手亦毫无逊一哦色一哦。

只要是眼界稍广的人,都会认得这两个俊童正是洛一哦陽一哦名一哦妓一哦“粉菊花”门下训练出的“万金神童”。

粉菊花高张艳帜多年,年老时,却细心的训练出一批俊童与艳婢,专门卖给富家为奴,这些童婢个个都是聪慧绝顶,百艺皆通,若非世家巨富,休想问津,只因他们的身价太贵,一个就要十足的一万两纹银——这已是一个小康之家的全部家财。

所有的目光,立刻全都被这车马俊童所吸引,人人都要看看车里的是哪位高一哦官巨贾,有如此声势,有如此财力

第一辆马车车门启处,轻一哦盈的走下一个头挽双髻,面带甜笑,美一哦艳一哦照人的明眸锦衣少女来。

众人都只觉眼前一亮,当真是目摇神夺,看得痴了!

哪知这锦衣少女走下车来,立刻躬身道:“姑一哦娘一哦请下车。”

车门一哦内一哦缓缓伸出了一只春葱般的玉手,轻轻搭在那锦衣少女的削肩上。

接着,车门一哦内一哦又缓缓伸出了一双纤秀泽圆的玉足,足上穿的是一双自绫的轻鞋,鞋尖一粒珍珠,竟有龙眼般大小,随着微风轻轻一哦颤一哦动着。

虽然未见其人,就只这一只手、一双足、一对颤一哦动的珍珠,已使众人眼更花、神更迷、情更痴。

人人都在暗中猜测:“这到底是谁这到底是谁”

只听樱咛一声,众人心头一跳。

车门外己多了一位秀发如云,眼波如水,全身穿着一件似绢非绢,似纱非纱的宫装轻衣,有如仙子般的绝代丽人来。

那锦衣少女虽美,但仍属红尘中之绝一哦色一哦,这宫衣少女,却美得丝毫不带火气,有如天上谪仙。

她扶着锦衣少女的肩头,缓步走到第二辆大车前。

众人的目光,立刻也随着她转到第二辆车上。

第二辆车门一开,众人凝神望去,车门一哦内一哦走下来的,竟是一个佝偻着身一哦子、满面皱纹、白须白发的老人。

他生命已燃一哦烧去大半,步履已蹒跚不稳,一手遮着眼睑,似畏见一哦陽一哦光,另一手却搭在那宫衣美人的香一哦肩上。

众人见了,心里又是失望,又是不平,如此一朵娇一哦嫩的香花,竟偏偏一哦插一哦在了牛粪上。

这三人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入了门户,李洛一哦陽一哦降阶而迎,含笑长揖:“佳客远来,不知高姓大名”

那华服老人却冷冷“哼”了一声,一哦陰一哦陽一哦怪气的说:“我是来和你做生意的,不是来受你盘问的。”

李洛一哦陽一哦愣了一愣,强笑道:“请进!请进!”

华服老人两眼一瞪,道:“自然要进去的,不进去难道还睡在你们的大门口么,嘿嘿,真是岂有此理!”

李洛一哦陽一哦又是一愣,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平生见过的人也算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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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笔直走入大厅,目光四下观望,忽然格格笑道:“假的假的,四幅画里竞有两幅是赝品。”

李剑白少年气盛,怒火上涌,已忍不住要发作出来。却被他爹爹干咳了一声,打了个眼一哦色一哦止住。

此刻那两位锦衣俊童,己提着两只小巧的箱子走了进来,箱上满嵌珍珠碧玉,耀人眼目。

不谈箱中之物,先只这两只箱子,已是价值不菲,李洛一哦陽一哦自然识货,心头不禁更是惊异。

那华服老人又摇摇摆摆走了过来:“住的地方在哪里”

李宅外观虽不堂皇,但里面院落却不知有多少,真是千椽相接,万脊相叠,重门叠户,深宇广院。

李洛一哦陽一哦为了接待宾客,已将所有的院落打扫干净,他知道这华服老人脾气古怪,特地将他引至一座最宽敞的院落。

哪知一入房中一哦,那宫衣丽人立刻耸一哦起了鼻子,皱起了眉头,华服老人更是暴跳如雷,指着李洛一哦陽一哦的鼻子大骂:“这也算是住人的地方么老夫家里养猪的地方也比这里强得多了。”

李剑白面一哦色一哦也沉下:“阁下嫌脏,何不自己将房子带来!”

他故意不看他爹爹的面一哦色一哦,出口顶撞了过去。

华服老人却冷冷笑道:“你以为这难得了我”

两个时辰之中,这华服老人意在院中搭起了三座篷帐,锦帐流苏,堂皇富丽,宛如蒙古王公所居。

帐中的陈设,更是千奇百巧,无一不是人间的罕睹之物。

他自设厨房、拒绝接受李宅供一哦应的饮食,厨子是苏杭名厨,据闻是重金自皇宫大一哦内一哦中挽出来的。

古怪的老人,绝代的艳姬,敌国的财富,奢华的行径,这许多种因素加在一起,自然难免引起大家的好奇之心。

人人都在猜测,但却无一人猜得出这老人的来历,就连见多识广的李洛一哦陽一哦,面上虽不动声一哦色一哦,暗中也不禁诧异。

来自京城的王侯贵戚,都猜测这老人必定是退隐的封疆大臣,或者是江南的豪富世家。

来自江南的名公巨富,却又以为这老人必定是京城的王侯贵族,或者是宫中皇亲,微服出游。

还有些多事的少年公子,更给染上一层传奇的一哦色一哦彩,说他必定是洗了手的江洋巨盗,怀有一身惊人的武艺。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许多猜测哪一种是真实的。

黄昏时,老人的名厨开出了一张惊人的菜单:他们每日要采购一百尾鲜鱼,八十只鹦鹉,最重要的是,他们每日还需要八匹活生生的骏马。

因为这老人嗜食鲜鱼脑、鹦鹉心、生炒的马肝。

黄昏后,老人斜坐在帐幕前,品尝着各一哦色一哦的美酒,阵阵扑鼻酒香远远传到两条街以外。

那绝代丽人,头上蒙着轻纱,静静的坐在一旁望着他,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然而只要她眼皮轻轻一瞥,便已胜过千百句言语。

华灯初上后,李府的大厅,腾耀起珠光宝气。

各种人,带着各种珠宝,开始了他们的交易。

可是第二天的交易,照例是极为平淡的,只有一位退隐的将军买了四对翡翠马,一串珍珠顶链。

还有那第一对来到这里的客人——那锦衣艳妇及白衣少年,选购了几件一哦精一哦巧的首饰、一一哦柄一哦镶珠的宝剑。

那华服老人却始终没有露面,有许多想一睹他艳姬风采的少年,便忍不住在他院外偷偷观望。

那绝代丽人又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便转身回到帐篷里。

有些气盛的少年忍不住骂了起来:“好一朵鲜花一哦插一哦在牛粪上,八十岁的老骨头也配上了美娇一哦娘一哦。”

骂声传入篷帐,那绝代丽人突然弯下腰娇一哦笑了起来:“你……你装得真像!”

华服老人也站直了佝偻的身一哦子,霎眼之间,他便已仿佛年轻了数十岁。

“若是装得不像,别人就不会骂了,但他们骂得越凶,我心里却越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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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赫然竟是一哦精一哦心易容后的铁中棠及初入红尘中的水灵光。

所有的猜测,全都错了。

水灵光笑了一阵,却又皱起了眉头:“但我……我却有些担……担心,他们迟……迟早会来的。”

“他们自然会来的,他们若是不来,我又何必来到这里。”

“黑星天回……回去后,必定会……会到处来找……我们,你这样招……招摇,难道……不怕他会猜到”

“他们耳目众多,我两人带着如许财宝,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被他们寻找的危险,但我越是招摇作怪,他们却反而不会疑心到我们的头上,你大可放心好了。”

“但黑星天见……见过我的。”

“你那时的样子与现在相比,相去何止千里,黑星天纵然见过你,也万不会认得你了。”

水灵光垂首浅笑,晕生双颊,心里甜甜的却说不出话来。

铁中棠一笑又道:“只可惜这些人俱是满腹草包的花花一哦公子,否则我倒真可以在这里选个妹婿!”

水灵光面上的红晕与微笑,突然一起消失不见了。

她面颊变得苍白,毫无血一哦色一哦,目光中充满了幽怨。

铁中棠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少女芳心中那种微妙的变化,他只是深沉的凝注着壁间斜挂着的一一哦柄一哦宝剑:“据我估计,明日清晨,他们就会赶来了!”

(二)

第三日清晨,一哦陽一哦光照上大地。

朝霞绚烂,淡淡的一哦陽一哦光中,城北长街上骤然奔来两匹怒马。

马行如龙,烟尘滚滚,自长街飞奔而过,蹄声有如骤雨乱打芭蕉。马上的骑士,面一哦色一哦凝重,风尘满面,目中仍闪烁着夺人的神光,全无半点疲惫之一哦色一哦。

这两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天武镖局总镖头七窍玲玫黑星天,副总镖头三手侠白星武。

健马一声长嘶,停在李洛一哦陽一哦门前。

黑星天、白星武掠下马背,随手甩落马缰,飞步入门,朗声道:“李大哥在哪里

李洛一哦陽一哦梳洗方毕,正立在大厅前的石阶上仰天调息,呼吸着大地赋与人们的清晨新鲜空气。

三人匆匆寒暄中——

黑星天已经在问:“不错,我兄弟两人此番前来正是要向李大哥打听一事。”

“但请明告。”

“闻道李大哥府中,来了一位奇人,腰缠巨万,富可敌国,而且所有的珍宝,俱都是人世间罕睹之物。”

“黑总镖头的消息当真灵通得很,一日之一哦内一哦,这里来了什么人,出了什么事,阁下竟都知道了。”

“我兄弟此番前来,便是要求李大哥查一查此人的来历底细,更要请李大哥相告,这两日来府上还来了些什么岔眼的人”

“在下非但不知道那位老人的底细,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但李大哥总可……”

李洛一哦陽一哦面一哦色一哦一沉:“在下纵然查出了他的底细,也不能告诉两位的,这是我李家子孙必须遵守的传统,两位也该知道。”

黑星天、白星武对望一眼,白星武沉吟道:“既是如此,不知李大哥可否将老人随手所带的是些什么样的珠宝告诉我们”

李洛一哦陽一哦道:“这个……两位若在些留些日子,自然会看到的,两位看不到的东西,在下也未必能看得到。”

他面上又恢复了惯有的笑容:“两位风尘疲累,先请进来梳洗一番,然后再来喝一杯在下的迎风洗尘酒”

始终未曾开金口的三手侠白星武,此刻忽然沉声说道:“我兄弟也并非不知道李大哥传统的作风,但……”

他长叹一声,接道:“此事实在对我天武镖局以及盛家庄、寒枫堡、霹雳堂、落日牧场五家人的关系太大,我们若是寻不出那男女两人,唉!其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但望李大哥念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能助我兄弟一臂之力。”他语声虽和婉,但面一哦色一哦却沉重己极。

李洛一哦陽一哦面一哦色一哦微变:“什么男女两人难道是铁血大旗门的门下弟子不成”

“正是铁血大旗门的弟子。”

“大旗弟子的行动素来飘忽,而且最喜隐身于荒漠草原、幽谷深山之间,两位怎会断定他们来到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便是因我知道大旗门下弟子,最近得到了一宗巨额的珠宝,他必定要将珠宝脱手一部分,是以极有可能到这里来。”

“两位可是疑心那古怪的老人,以及他的艳姬,便是铁血大旗门门下的男女两位弟子所扮”

“不错!”

“两大旗弟子,必定知道自己正在你五家的高手追捕之中,在如此情况下,他两人隐蔽行踪还唯恐不及,怎会来到这种显眼之地,做出那许多古怪显眼,引人注意之事”

黑星天长叹道:“话虽不错,但大旗弟子常会做些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我兄弟若是疏忽,便要着他们的道儿。”

说话之间,三人已在厅中坐下。

李洛一哦陽一哦沉吟半晌:“依据本门传统,小弟实在不能为两位效力,但除此以外,两位若有所需,小弟无不从命。”

“小弟只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小弟只求李大哥将仆役的衣衫借两套给我兄弟。”

“好!”

半个时辰之后,黑星天、白星武已换上了李府仆役的衣衫,徘徊在李府留宾的重重院落之中。

只听帐篷中琴声袅袅,悦耳已极。

两人此刻虽是心怀诡意,但仍不觉被这乐声所陶醉。

帐篷中,炉香袅袅,满堂春生。

那锦衣艳婢,正端坐在炉香下,抚一哦弄一哦弦琴,那一对俊童也都端坐在她身侧,调笙一哦弄一哦瑟。

铁中棠面带微笑,仿佛在倾听,其实却时时在留意着四下的动静,半张半阖的眼睛中,也时时会露出锐利的光芒。

只有水灵光,她斜斜倚在锦榻上,像猫一般卷曲着身一哦子。

这时,锦衣艳婢突然五指一划,琴声顿绝。

水灵光轻轻叹了口气,道:“茜儿,你……你奏得真好!”

就在这琴声顿绝的刹那之间,铁中棠忽然自榻上一掠而起:“弹下去!”

他的人已闪身掠到重帘前。

水灵光面一哦色一哦已变:“来……来了么”

“果然来了!”

“怎么办呢”

铁中棠道:“你们都不要动,茜儿继续弹琴!”他整了整衣衫须发,竟然掀一哦开重帘,走了出去。

黑星天、白星武仍在追巡,突见重帘一哦内一哦走出了一个身形佝偻、形容古怪的老人,竟遥遥在向他两人招手。

他两人对望一眼,黑星天轻轻道:“点子出来了!”

黑星天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这古怪的老人冷冷道:“你两人可是这里的佣人”

黑星天、白星武立刻躬身说道:“正是!你老人家有何吩咐,小的倒是主人专门派来伺候你老人家的。”

铁中棠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不动声一哦色一哦,招手道:“进来!”一掀珠帘,转身走了进去。

黑星天、白星武又对望了一眼,垂手走了进去,两人心中俱在暗暗戒备,双臂已贯注真力。

方入重帘,便觉一股淡淡的清幽香气扑鼻而来,转目四望,但见珠光宝气中,两个俊童拥着一位艳妹正在抚琴,望都不望他们两人一眼,另一位绝代丽人,手中轻摇羽扇,正在阖目倾听。

那古怪老人也已斜倒在另一张锦榻上,冷冷问道:“你两人既是李家的佣人,怎么能随便来偷老夫的东西”

黑星天愣了一愣,道:“小的们家规森严,绝无偷窃之事,你老人家想必是误会了。”

此人心计灵巧,以堂堂总镖头的身份来装一个低三下四的厮役,倒也装龙像龙,装虎像虎,连神情语句都不露半分破绽。

铁中棠暗中冷笑:“看你能装到几时”当下面一哦色一哦一沉,厉声道:“事实俱在,还敢强辩么”

白星武心中大奇,他看这老人实在不像是大旗门下,不禁暗忖道:“莫非他真的丢一哦了东西,竟算到我两人帐上。”

黑星天垂首道:“小的刚到这里,真的没有……”

铁中棠“拍”的一拍桌子,大怒道:“还说没有!”

他伸手一指抚琴的艳妹,接道:“她是我化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自粉菊花那里买来的,你一分银子未化,也要和我老人家一起听她抚琴,这分明是偷,你两人还要强辩,还要不认”

黑星天、白星武全都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铁中棠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自榻上跳了起来,厉声道:“你两人偷了我老人家的东西,还不还给老夫”

白星武讷讷道:“琴声如何还法”

铁中棠道:“你也来弹一曲给我老人家听听。”

白星武道:“小的可不会弹琴。”

铁中棠更是大怒,拍桌大骂道:“不会弹,不会弹就算了么,老夫要控告,控告你们的主人,老夫要……要……”突然坐在锦榻上,像是一口气喘不过来的样子,连连不住咳嗽,那俊童立刻捧茶过去,道:“老爷子息怒。”转到他身后,为他轻轻捶起背来。

白星武、黑星天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水灵光看到他两人的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生怕黑星天认出自己,轻咳一声,低语道:“算……了。”一手举起羽扇,在扇子后偷偷向铁中棠使了个眼一哦色一哦。

铁中棠立刻大骂道:“滚……快滚,你两人若是被老夫发现再来偷一哦听,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狗一哦腿一哦才怪!”

黑星天、白星武再也不敢说话,默默弯腰退了出去。

帐篷一哦内一哦的水灵光实在忍不住弯腰轻笑了起来。

一直退到院外,白星武方自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好个古怪吝鄙的老人,难怪他会发大财。”

黑星大面一哦色一哦深沉,缓缓道:“我虽然认不出他是谁来,但是却总觉得其中必定有些什么古怪。”

白星武皱眉道:“那女人是否大哥在洞中遇见的人”

黑星天摇头:“那洞中女子又怪又丑,这女子却美如天仙,但是这其中又总像是有些不对,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是因为那老人太老大丑,那女子却又太美,是以大哥便觉有些不对了。”

“并非如此,我只觉有些不对,究竟有何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白星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大哥往东,小弟往西,再去查一查,只怕能探得出一些真相也未可知。”

他不等黑星天答话,便已转身掠去。

黑星天犹在不住皱眉苦思,忽听前面院落中传来一阵笑声,他忍不住信步走了过去。

这个院落住的俱非豪富,但打扫得却也极为干净。

此刻一对中年夫妇,正含笑立在阶上,另一对较为年轻的带着个丫头立在他们身侧,正在视看着院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跳舞。

他舞姿奇特,跳得非常滑稽,面上的神情更是可笑,黑星天也不禁为之展颜一笑,却发现这孩子竟是个跛子。

他心中微起怜悯之心,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突见左面的一排房的窗子,刷的打了开来。

一个满脸白发、衣衫陈旧的老太婆一哦插一哦腰立在窗前,怒声道:“笑什么,结巴会唱歌,跛子会跳舞,有什么好笑的”

众人一见这老太婆之面,都逡巡着退了回去,此时看她招手又道:“宝儿,回来,他们在笑你,婆婆替你拼命。”

黑星天不愿惹祸,立刻退了出去,心里却在暗暗的好笑:“又是个古怪的老大婆,与那老头子倒是一对。”

他想到那孩子跳舞的样子,心里更是好笑,随口念道:“跛子会跳舞,结巴会唱歌……”

念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动,大喜道:“是了,那洞中的女子是个结已,这个女子也不敢说话,仅仅说过‘算了,两字,便像是费了许多力气似的,哈哈,你乔装虽妙,却瞒不过我这只老狐狸。”

心念转动间,他已如飞奔向那老人的帐篷,半途拉住一个佣人,道:“去找白星武,叫他到怪老儿那里去!”

那个佣人连忙点头,黑星天却己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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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一哦下外衫,里面便是一身疾装,身形起落间,当真轻灵巧快已极,刹那间便又回到了那重院落。

帐篷前仍是珠帘深垂,琴声已顿,却有一阵阵酒菜香气扑鼻而来,香气特异,也不知是什么烧制而成。

黑星天咽了口唾沫,暗骂道:“这厮倒蛮会享受的!”闪身一掠,贴到了那帐篷冒气窗近前。

忽听帐篷一哦内一哦有女子嘻嘻的笑声,还有碗盏叮当的声音,突然,一个女子轻声笑道:“喂,给……给我……”

黑星天心头一震,再无丝毫疑虑,飞掌震起珠帘,飕的掠了进去,狂笑道:“好呀,你们原来在这里!”

铁中棠声一哦色一哦不动,轻叱道:“什么人,退出去!”

黑星天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认得”

铁中棠故意的瞧了他几眼,亦自冷笑道:“好呀,原来就是方才的佣人,偷不成要来抢了么”

黑星天道:“真一哦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眼里一哦揉一哦不进沙子,你两人是什么变的,大爷我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水灵光心里已暗暗紧张,但铁中棠仍在发怒。

他拍着桌子,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老夫无礼,快滚出去,快滚……”举起茶杯,掷了过去。

黑星天轻轻一闪,便自避过,狞笑道:“那批贼赃,你两人究竟藏在哪里老实点说来,大爷我或可饶你一命。”

铁中棠叱声道:“什么贼赃,你疯了么”

黑星天狞笑道:“别装蒜了,拿命来!”双掌平举,脚步沉重,一步一步向铁中棠走了过去。

铁中棠面上仍然是惊惶失措之态,但暗中已满集真气,此时此刻,他虽不愿显露行藏,但只要黑星天一动手,他便要先发制人。

两人相隔,越来越近,已是一触即发之势。

刹那间,突听帘外一声大喝:“且慢!”

声落人倒,一条人影穿帘而入,闪电般拉住了黑星天的手腕,沉声道:“大哥,且慢动手!”

铁中棠再也未想到三手侠白星武竟会在这紧急关头出手劝阻,黑星天亦为之一愕,轻声叱道:“放手!”

白星武轻声道:“大哥,你认错人了!”

黑星天厉声道:“大哥我自信两眼不瞎,怎么会认错人,这女子说话结结巴巴的,分明就是洞中那女子。”

白星武道:“普天之下,口吃之人,何止千万,大哥,你单凭此点,便骤下结论,岂非太过冒失武断”

他附在黑星天耳畔低语道:“幸好小弟及时赶来,否则,大哥你在李洛一哦陽一哦面前如何交待”

黑星天怒道:“你又凭着什么说我错了”

白星武拉着黑星天退后几步,耳语道:“小弟已在后座院落中,发现了大旗门弟子的踪迹!”

黑星天身一哦子一震,道:“真的么你看错不曾”

白星武道:“那厮正是来自林中漏网之人,小弟亲眼看得清清楚楚,万万不会错的,大哥只管放心好了。”

黑星天面一哦色一哦立刻大变,呆了半晌,转身长揖道:“老先生,在下一时鲁莽,万祈老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铁中棠怒骂道:“不要放在心上,嘿嘿,老夫是必定要放在心上的,永远不会忘记,你快滚吧!”

白星武苦笑一声,低语道:“快走吧,咱们犯不着和这老怪物呕气!”

拉着黑星天,匆匆退了出去。

水灵光眼睛望着他们,暗中松了口气,轻轻道:“好危险!……幸……幸好……”目光转处,突见铁中棠目中一片紧张焦急之一哦色一哦,手掌紧一哦握成拳,已在轻轻一哦颤一哦抖,不禁大惊道:“你……你怎么了”

铁中棠沉声道:“刚才他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水灵光点了点头,道:“听……了一些!”

铁中棠道:“白星武此人行事稳健,绝不会认错人的:但我实在难以了解,他见到的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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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武一直将黑星天拖出院外,黑星天忍不住问道:“二弟,此事关系非同小可,你可是真的看清了”

白星武微微一笑,道:“小弟非但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探出那厮也有女子随行,昨夜还在这里置了些珠宝首饰,手面极为阔绰,但整日大半躺在房里,极少露面,更不与别人应酬交际!”

黑星天一哦精一哦神一振,道:“如此看来,必定是了。”

白星武含笑道:“小弟行事几时出过差错”

黑星天道:“走!”甩脱手腕,当先而行。

白星武却又一把拉住了他,道:“大哥平日做事,最是从容沉稳,怎么今日变得如此暴躁起来”

黑星天轻叹道:“只因此事于我兄弟关系太大,我既不能让他们先下手,更不能等到冷一枫、司徒笑他们前来,若是被他们知道我兄弟到手一笔横财,少不得就要分他们一份了,何况……小雷神之死,我也要负极大责任,若被霹雳火那厮知道,更是不好……”

白星武叹道:“话虽如此,但大哥你若此刻动手,李洛一哦陽一哦会不闻不问么以我兄弟之力,能否斗得过李家子弟兵”

黑星天呆了一呆,长叹道:“老实说,大哥我此刻方寸已有些乱了,此事该如何行动,你不妨全权作主。”

白星武目光一转,附在黑星天耳畔耳语了一阵;黑星天嘴角含笑,不住点头,忽然一拍双掌,道:“好,就这么办!”

(三)

当夜华灯初上时,李宅大厅,交易依旧。

大厅四壁,每隔一尺,便有盏铜灯,灯油充足,灯芯乃是七股线合绞而成,映得四下金碧辉煌。

除此以外,每张桌子,都燃着两只巨烛,笼着雪白的珍珠罗纱罩,纱罩每日换新一次,绝无半点烟熏痕迹。

因为珍宝的交易,必须要明亮的灯火,才能分辨出珠宝的真伪和估量出珠宝的价值。

每一张桌子四周,都设有八张座椅,桌上也都有一块赫然的木牌,牌上写着不同的号码。

这号码所代表的顺序,便是象征着坐在这桌的客人是住在那一重院落中的——住在第一重院落的客人,便坐在第一号桌上,以此类推,住在第十重院落中的客人,便该坐在第十号桌上。

因为所有到这里来的人,大多都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姓名,是以只有以此方法来加以区别。

但一些声名显赫的人,他们的真实的身份是无法隐藏的,正如纸笺永远包掩不了火。

黑星天、白星武,早已坐在一个隐僻的角落里的第十三号桌上,敏锐的目光,留意着每一个走进来的人。

直到大厅中客人已有四成,人一哦群一哦中才有显赫的名姓。

一个形容猥琐、身材枯瘦的华服老人,带着两个容貌冷艳、眼波流荡的粉衣少一哦妇,坐到第二号桌位上。

在他们身后,紧跟着一个腰佩长剑、满身疾服的中年人,神情潇洒,面容苍白,在英俊中却又显得有些冷削狡猾。

黑星天双眉一皱,低声道:“你看是谁来了”

白星武诧声道:“玉潘安潘乘风!他怎会做了山西冯百万的保镖这倒真是奇事!”

黑星天笑道:“有什么奇怪,此人必定是又看上了冯百万这两位如夫人,看来冯百万这顶绿帽子是逃不掉的了。”

说话之间,厅中又走入三批客人,一批是京城的风一哦流王孙金二公子,带着他四位艳姬,笑语驾声,嬉笑而入。

另一批是江南大富世家的几位公子哥儿,欧一哦陽一哦兄弟,手摇折扇,目光不住扫视在厅中的少一哦妇艳姬身上。

还有一批却是一一哦群一哦女子,一个个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更都颇具风姿,但神情却又不苟言笑,垂首敛目宛如闺秀。

厅中人瞩目,但却少有人知道她们的来历,只有黑星天微微一笑,道:“二弟,你可知道她们是谁么”

白星武笑道:“大哥也未免大看轻小弟了,难道连这一哦群一哦横行大江南北的风一哦流女盗横江一窝女王蜂也不认得!”

黑星天道:“这一哦群一哦女魔头一来,这里的风一哦流公子们,又不知要有多少人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了!”

白星武转目望去,那欧一哦陽一哦兄弟们目光果然在直的的的望着她们,不禁冷笑道:“自己若要找死,也怨不得人!”

突听门外一声大喝:“俺的位子在哪里”

一条黑凛凛的大汉,头如芭斗,身高八尺,手里倒提着一只布袋,洒开大步,直闯进来。

他环目一扫,便在那玉潘安潘乘风面上狠狠瞪住了,口里叽咕骂着:“好哇,吃软饭的软骨头也来了!”

潘乘风两眼望天,直如未闻未见。

白星武笑道:”想不到天杀星海大少也来了,若不是在这里,他与玉潘安两人,想来又有好戏可看了!”

黑星天笑道:“看他手中的布袋,想必他这一年的收获必定不少,此人单一哦槍一哦匹马,连我都从不知道他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抢来的,神通倒真不小!”

此刻天杀星海大少已被人引到第七号桌上,但他却没有上来,嚷着:“李大哥,今天如何”

在厅中四下负手而行的李家父子,正在主持着四下的交易,有的他们买下,有的他们不买。

但凡是做成的交易,李宅却都要提起半成佣金。

李洛一哦陽一哦闻言一笑,道:“时候还早,大市面还未开哩!”

天杀星海大少仰天一阵狂笑,大声道:“好,俺今日就来替李大哥开开大市面好了!

他左掌抓着袋口,右手抓着袋底,一提一抖,“哗啦”一一声,布袋里的珠宝,散满在桌上。

灯光辉映中,桌上宝光耀眼,俱是价值不薄之物。

海大少狂笑道:“俺一哦性一哦子最急,经不住坐,这里一哦共一哦是三十件玩意,不多不少,一律五百银子一件,要买的就来!”

话声未了,已有一一哦群一哦爱一哦捡便宜的妇人,以及那些眼光锐利的珠宝捐客,一涌而上,择肥而噬。

海大少突然厉喝道:“都给俺站着!”

声如霹雳,骇得众人一起顿住了脚步。

海大少狂笑道:“这样可不行,选去了好的,坏的留给谁去,一个个伸手进去一哦摸一哦,一哦摸一哦什么,就是什么!”

语声微顿,突又“吧”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先交银子,再进来一哦摸一哦,若是谁来胡混,准一刀斩断他的手。”

众人面面相觑,追巡着退了回去,谁也没有看清袋里的东西究竟价值多少,谁敢来碰这个运气

李洛一哦陽一哦微微一笑,自身旁跟着的一个中年帐房手中取了一张银票,含笑道:“在下先来一哦摸一哦一一哦摸一哦。”

海大少道:“李大哥俺信得过,银票先收起来吧!”

李洛一哦陽一哦道:“规矩不可废的。”将银票放到桌上,伸手入袋,一哦摸一哦出了一一块汉玉,其一哦色一哦甚白,毫无暇疵。

众人一声轻呼,李洛一哦陽一哦微笑道:“三千两银子的汉玉,五百两就买来了,好极好极!”

李洛一哦陽一哦估计珠宝,万元一失,话声未了,已有一批人涌了上来,但第一个一哦摸一哦的,却一哦摸一哦了件只值二百两的翠佩。

于是众人又退了回去,只剩下一个目光炯炯、面容清灌、穿着一袭蓝衫、宛如秀才似的中年文士走了上去。

海大少笑道:“银算盘一向一哦精一哦明,也要来碰碰运气”

那中年文士正是珠宝商人中最著盛名的“银算盘”,闻言一笑,道:“在下信得过兄台绝不会教人吃亏的。”

他第一件一哦摸一哦出的,却只值三四百两,但是他不慌不忙又一哦摸一哦了第二件——一只价值数千的翡翠狮子。

海大少笑道:“银算盘果然一哦精一哦明,你还要一哦摸一哦么”

银算盘微笑道:“赚了四千两够了,在下一向知足得很。”

一个中年汉子,与他的妻子商议许久,东凑西凑,凑了一叠小额的银票,流着汗走了过去。

他颤一哦抖着手掌,却也一哦摸一哦出一件同样只值二百两的汉玉,他面一哦色一哦突然变得煞白,满头汗珠涔一哦涔而落。

他妻子奔了过来,颤声道:“这……这怎么办”

海大少目光一转,忽然大声道:“再一哦摸一哦一件!”

那中年汉子垂首道:“在下已没有……”

海大少笑骂道:“呆鸟,俺叫你一哦摸一哦还会要你银子么”

那中年汉子夫妇几乎难以相信,几次推辞,终究又一哦摸一哦了件千把两银子的东西,千恩万谢的走了。

白星武笑道:“这天杀星果然不愧是个侠盗!”

冯百万忽然长身而起:“不用一哦摸一哦了,剩下的二十四件,本人一起买下来了!”

海大少大声道:“拿银子来!”

冯百万将一张银票交给身后的玉潘安潘乘风,道:“这里是一万二千五百两,找五百两回来。”

玉潘安缓缓接过银票,缓缓走了过去。

大厅间的气氛,猛然沉重了起来,因为江湖中几乎人人知道,玉潘安与天杀星是解不开的死对头。

天杀星海大少嘿嘿一阵狂笑道:“姓潘的滚回去,俺海大少只和主子做生意,奴才拿来的银子俺不要。”

潘乘风的脚步突顿,苍白的面容,越发没有一点血一哦色一哦。

海大少狂笑道:“叫你做奴才,难道叫错了么”

潘乘风缓缓缩回手掌,手指触及了剑一哦柄一哦。

海大少双掌紧一哦握,指节已掐得隐隐发白。

四道满含愤怒怨毒的目光,互相凝注着。

李洛一哦陽一哦突然轻咳一声,走来取过潘乘风的银票,换回海大少的布袋:“生意做成了”

潘乘风默然将布袋交给冯百万,他始终一言不发,但目光中却已闪动起一片锋利的杀机。

海大少嘿嘿冷笑数声,选了几张银票交给李宅的帐房,口中犹自骂道:“软骨头的奴才!”

他边骂边走,走到冯百万面前时,突然停下脚步,大笑道:“其实这些都不值钱,你奴才却有一项最值钱的碧绿帽子要卖给你。”

冯百万怔了一怔,道:“什么碧绿帽子”忽然想起这句话的含意,面孔涨得通红,怒骂着拍桌而起。

但海大少已去得远了,一面挥手高歌:“五湖四海任邀游,天下金银予取求,看得人间不平事,乘醉挥刀快恩仇!”

歌声激昂,动人心魄。

冯百万骂声越来越低,潘乘风仍是默然垂手而立。

大厅中气氛沉寂了一阵,交易又开始恢复了正常——惊诧激动的情绪,以及低低的窃笑与低语,都已平息。

但直到夜点上来时,有许多席桌子仍是空的。

黑星天、白星武在暗中忖道:“第四号桌子仍是空的。”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甚是得意。

“步骤还记得么”

“先在这里制造纠纷,让别人无暇注意到后院,再到马厩中放火,叫李家仆役忙着去救火,然后再动手。”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说来虽易,但是你我两人怎能在此制造纠纷呢”

“你我人手确是太少些,只怕潘乘风这厮没有胆子,否则纠纷早已起了。”

说话之间,突见一个满身褛衣的老太婆,扶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跛足少年,缓缓走了进来。

她手中紧一哦捏一哦着一只破布袋,衣衫虽是破旧,但一哦精一哦神却宛如扶着奴婢的贵妇。

大厅中所有的目光,立刻都被她吸引住了。

她缓步走向第九号桌,望也不望众人一眼,走到大厅中一哦央时,破布袋里忽然漏出了许多珠子。

一阵“叮当”声响,宛如急弦琵琶。

晶莹耀目,龙眼般大小的真珠,落满一地,在辉煌的灯光下,四下滚一哦动,转眼望去,也不知道有多少粒。

褛衣老妇人尖呼一声:“我的珠子!”

李剑自己窜了过来,高举双手:“各位贵宾暂且莫动,待在下为这位老夫人拾起珠子。”

“要知龙眼般大小的珍珠,如果只有一粒,已是价值不菲,若是失落了,谁也不愿担当这罪名。

四下众人,立刻呆了起来,谁也不愿动弹一下。

黑星天、白星武对望了一眼,悄悄的站了起来,自厅旁的一面边门中走了出来,两人一起仰天吐了口气。

白星武道:“天助你我,但事不宜迟,要快!”

黑星天道:“正是要快!”

语声中他两人已沿着一哦陰一哦暗的屋檐边走了数丈,到了四面无人之处,两人一起跃身而起。

白星武道:“你去放火,我先去守着那里。”

两人微一招手,左右急窜而出。

xxx

第四重院落中,灯火朦朦。昏黄的窗户中,有两条朦胧的人影。

他们互相依偎在窗前,似乎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男子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一手推开窗子,窗外的月光,便映上了他英俊的面容。

长而带采的剑眉,炯炯有光的眼神,以及挺一哦直的鼻梁,使得他看来在英俊中又带着些书生的清秀。

但他那白皙的皮肤,和嘴角微微上一哦翘的嘴唇,却又使他看来还带着些孩子的天真和倔强。

他凝望着窗外的月光,一哦胸一哦腔不住起伏,似乎有些气恼。

那女子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缓缓回过头……

在月光下望去,她的美,更令男子动心。

她眼光中似乎含蕴着一种令男子无法抗拒的魅力,轻轻瞟了那英俊少年一眼,柔声道:“你生气了么”

英俊少年冷“哼”一声,不理不睬,但那少一哦妇的玉手已搭上他的肩头,樱一哦唇也已附在他耳畔。

“求求你不要生气,好么”

英俊少年忽然长叹了一声:“我不是生气,我只有些不懂,你为什么定要到这里来”

那美貌的少一哦妇垂下了头,道:“你为什么不愿来”

英俊少年一咬牙,突然伸手反握着她的肩头,道:“你告诉我,你有许多苦衷,你正在受着恶势力的压迫,要我救你,要我帮助你……”

少一哦妇抬起眼皮,望着他幽幽道:“你不愿意”

英俊少年叹道:“我怎会不愿,莫说你曾经救过我的一哦性一哦命,就是……就只论你我的情感,你叫我去赴汤蹈火,我也心甘情愿的。”

那少一哦妇柔声道:“你对我好,我知道……”

她眨了眨似有泪光的眼睛,轻轻偎入少年的怀里。

少年阖起眼睛,黯然道:“我若对你不好,怎会答应你将你带出来,还要将你带回去,……”

他霍然推开了她,大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待罪的门人,我带你回去,就不知要担着多少风险,甚至还可能受到门规的处治。”

那少一哦妇突然轻轻鸣咽起来,一哦抽一哦泣道:“我是个可怜的女孩子,我若不依靠你,叫我去依靠什么”

少年的怒容渐渐平息,柔声道:“我当然要保护你,无论怎么样,我也要将你带回家去,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一直回去”

少一哦妇轻位道:“珠宝,你知道不知道女孩子对珠宝的引一哦诱,是永远没有法子抗拒的,我早就想到这里来了。”

那少年叹道:“你可知道,江湖中我有多少仇人”

少一哦妇道:“你为什么不化装、易容”

英俊少年剑眉一轩,怒声道:“身一哦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给我的容貌,我为何要隐藏,为何要易容”

那少一哦妇又倒人他怀里,道:“小云,不要生气,我们马上就走,好么你放心,没有人会伤害到你的。”

她轻轻抬手,移去了窗上的支架,窗子又落了下来,但是她手掌抚过的窗台上,却竟然留下了一只指印。

她指上仿佛涂有磷粉,这指印便在夜一哦色一哦中闪闪的发着光,像是一只魔鬼的手掌,在地狱边缘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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