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惊鸿(大结局)(2/2)
他离京时王上还好好的,还兴致勃勃的说要炼丹,王上那身体就算病也是小毛小病,略做调理就能,很多时候都不用吃药,怎么就可能会驾崩
巫阴说:“王上是被气死的。”
赵承骏瞪大眼,“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巫阴说:“有十几个不要脸的臣子,趁王上前几日卧病再床的时候,集体跟后宫的女人私会,被宫中禁卫捉个正着,王上听到以后,把人跟削萝卜似得给削了脑袋,但是王上也被气死了。”
他说的太儿戏,赵承骏根本不信:“一片胡言!”
“老子没胡说!”巫阴伸手一抹鼻子,“千真万确,都传遍了,就你们这不知道。”
“你又是谁本将为什么在宫中没见过你”赵承骏的脸上一片怀疑。
巫阴伸手摸了摸脸,“你也觉得老子长美是不是哎,我自己都觉得天天没见过这张脸……”
眼看着赵承骏拔刀了,巫阴赶紧往后跳了一步,道:“我是国师身边的小童,因着我轻功好,国师就让我赶紧过来给赵将军送信,以免耽搁事情。现在京都乱七八糟的,那些什么皇子啊都想当皇帝,王上好似对赵将军很是信任,说什么也要让你回去维稳。”
巫阴凑近过去,用肩膀推推赵承骏,道:“赵将军这么厉害,说不准自己直接回去,把那些什么皇子啊之类的,削萝卜似得给削了,自己当皇帝多好”
“混账!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你也敢说”赵承骏咬牙,“你真是活腻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生气什么”巫阴往凳子上一作,道:“哎,这凡人的命可真短,生场病就能死人,能当皇帝干嘛不当,多好玩。”
赵承骏听他这随口胡说,倒是听的心思一动,只是面上还是威严依旧,一脸痛心疾首,“如今雪来山走不开人,大唐大军压进,还在不断增兵,本将若是离开,只怕后事难料。”
“皇帝都没了,还管那么多好歹有个主子让人尽忠啊,现在屁都没有,替谁打仗啊打赢了又能干什么呀”巫阴拿起桌上摆放的果子就啃了一口,点头:“好吃。赵将军,我能这多玩几天”
“放肆,军营重地,岂是让你胡乱玩的”赵承骏说完,脸上又是一片悲戚,“王上……”
宁焱遗诏在手,赵承骏自然要奉旨回京,匆促之下,临时布阵,命自己副将继续镇守此地,他带一部分急着听诏。
也在这差不多的时间,魏西溏到达雪来山大唐军营地。
女帝亲征,大唐将士士气大振。
对方军中传来消息,赵承骏奉旨听诏连夜返回京都,至于原因,则是国君宁焱驾崩。
魏西溏愣了下,“宁焱死了”
“得到的消息是这样说的。”魏西溏张了张嘴,“不可能!”
“不敢欺瞒陛下!”
付铮在一侧也是愣了好一会,“赵承骏丢下如今战况,赶往京都,若不是京都出了大事,他不会这样在这个关节点离开。”
魏西溏忍不住叹道:“难不成这是苍天来助”
回转一想,倒是冷静下来,她看了付铮一眼,道:“相卿在西阐。”
付铮一顿,“那又如何”
魏西溏沉默一回才道:“当年东方长青就是因为炼丹,无心国事,才让人有机可乘,最终导致覆国。”
魏西溏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
付铮略一沉思,道:“陛下不必多虑,战事五差别,既然战局风向大转,与其究其根源,不如拿下战况,稍后再做他想。陛下以为呢”
魏西溏点头应道:“确实如此。”
大唐三年,大唐女帝御驾亲征雪来山,趁西阐军将领赵承骏回京都之际,率大唐将士七万余人,大败西阐军,破西阐兵阵,俘获战俘两万余人,死伤九千余人,声誉西阐兵士逃散无数,难以计数。
大唐军一路开拔,直接朝着西阐京都大举进发。
三个月后,大唐军在女帝的率领下,攻破西阐都城最后一道防线,入住都城。
魏西溏站在西阐宫城的土地上,道:“传朕旨意,全城搜索相卿,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即刻来禀!”
“陛下,那明王……”
魏西溏回头,“明王现在人关在何处”
“正在押在天牢。对了,末将在水牢发现了付振海老将军!”
付铮猛的站起来,“在哪”
“水牢发现的,末将已经命人将他救了上来!”
付铮的身体都在发抖,水牢。
魏西溏看了付铮一眼,吩咐道:“付老将军年老体衰,还遭此劫难,即刻命人随军大夫前去医治。”
等人都走了,她才走到付铮面前,道:“朕知你心焦,不过,现在人多眼杂,你且再忍忍,待今晚天黑之后你再去。”
付铮点头:“臣知道,陛下不必担心。”他犹豫了一会,后退一步,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陛下,臣自知家父罪孽深重,臣……”
“付铮。”魏西溏站在他面前,声音淡淡道:“朕答应你的事,朕记得。你不必担心朕,你若真谢,便去谢明王一声,朕虽不能原谅他谋逆之举,却能体谅他无奈之心,他所作所为,本就选了遭天下人唾弃这一条路,可他还受得起你代付振海老将军的一声谢。”
付铮点头:“臣知道。”顿了顿,他抬头,“臣想去看一眼明王殿下……”
魏西溏应道:“去吧,早些回来。”
付铮缓缓退下。
原本与她同行同战的欣喜,却在一连串的事实面前被逐个击破。
他的娘子是大唐女帝,他的孩子是大唐的太子和公主,可他的父亲却要千方百计的推翻大唐王朝,而眼前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男子,却为了曾经一句承诺如此。
或许他当时说那话的时候,自己都是随口一提,可季统却记到现在。
付铮站在牢房门前,淡淡对牢头吩咐:“打开。”
牢头犹豫了一下:“于将军,他是要犯!”
“打开。”
牢头便伸手把门打开。
牢房里的季统慢慢站了起来,眼睛盯着付铮的脸,动了动唇,没开口,付铮抬脚走了进去。
季统手脚都被铁链锁住,显然是怕他逃走。
付铮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眸,季统先开口:“付大哥,你果真活着!”
付铮点头:“是,我自己都很意外,我竟然还活着。对不起,没能及时告诉你。”
季统笑了笑,他伸手在身上擦了擦,道:“这里也没能让你坐下的地方……”
“你不是真心的是不是”付铮打断他的话,“你做的所有事,我都看得出你不是真心要反,但是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个份上我父亲他……他一直如此,我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季统默了默,半响,他慢慢在草堆上坐了下来,笑了下,说:“付大哥,我叫你一声付大哥,便是不承认自己什么王爷的身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付老将军,更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付铮摇头:“季统!”
季统抬头,“还记得我们一起随付老将军在西溟的时候吗那时候其实我一直在争,我想要比你更好,比你更出色,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抵不上你。比不上你英武,比不上你聪明,也比不上你有法子,那时候我无数次的想,要是这个世上没有付铮多好,没有付铮,只有我,多好……可是不行,你就是在我眼前,不但在,还一直带着我,我吃的、喝的都是你给的,可你从来不提这些,你所有的表现都那么理所当然,我又嫉妒又愧疚,我想要和你一样,但是我就是不如你……我……”
付铮安静的看着,突然开口:“你是为了陛下”
季统的身体僵了下,他慢慢的垂下眼眸,然后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为了陛下,我也没有那样胸怀天下的仁慈,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能让自己在她眼中看起来更有用一点……”
“所以,”付铮问:“你心里……”
“我仰慕陛下,”季统打断他的话,说:“只是仰慕,又或者是对强者的崇拜之情,付大哥你不要误会,若不是陛下,季筹现在或许就是个废人,我也顶多是某个小地方的小吏,又或者是付老将军身边的一个家将……我对陛下并不是付大哥以为的那样……”
付铮还是看着他。
季统说:“我所做的所有事,我一人承担后果。”
“你在我面前,还在说这些场面话”付铮提高声音吼道:“在我面前还有必要说这些场面话吗你疯了是不是既然你对这些什么天下什么江山什么皇位都没兴趣,你为什么要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事到如今还有谁能救得你我要怎么救你你不为自己着想你替季筹想过吗他以后就是某朝篡位叛国罪人的弟弟你想过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能说句实话吗!”
“我爱她!”季统突然吼了出来:“我爱她我爱她!你满意了吗”他大口的喘着气,眼泪在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转:“我爱她……我自己都控制不了……可是我不能……我连仰慕的资格都没有……我不配……我……这是我能唯一为她做的……她要天下一统,她要江山永固,这是我能替她找到的理由,我能替她除去障碍……我不想我的存在,让她杀不得动不得,却时时提心吊胆……我知道就算我不愿,以后也可能很多不得已的东西推着我向前,我不想与她为敌……我最后能为她做的,就是替她名正言顺的除掉自己……”
付铮睁着眼,死死的盯着,“所以你和左相联合,自导自演了这样的一幕,就是为了让人知道你不但意图某朝篡位,还勾结西阐意图叛国,你把所有可能存在的漏洞都堵死,你让自己处于千夫所指的处境,你让她就算想要留你一命也找不到任何的借口。可季统,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想过她的感受吗她的天下我们可以一点一点的打下,凭什么你要这样做”
“那我呢”季统猛的站了起来,“那我呢我存在一天,就是一天的威胁,我在一天就会有人盯在我身上,一旦陛下出现偏颇就会有其他人像付老将军一样盯着我,我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我不想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拔不掉却时时刺疼她!”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低着头,重新缓缓坐下,“事到如今,我不后悔。付大哥也不必觉得我做了什么,我带着付老将军,确实有挟持之意,我知道,只要我挟持了他,宁焱便会觉得我是真心投诚,而付大哥和陛下便会穷追不舍。只是后来把付老将军投入水牢是无奈之举,为了证明我一心谋位不惜一切代价,便不能善待付老将军……”
付铮抿唇,他抬头扭向一边,最终开口:“父亲怀有异心,有此一遭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你……”
季统摇摇头:“我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没打算活下去。但是……”他抬头,看向付铮,“付大哥,我再临走时见她一眼,可以吗”
“你恶名在外,罪孽深重,陛下如今郁结难解,我不知她是否愿见你。”付铮闭了闭眼,转身走出牢房。
季统坐在原地,目光看着前方,然后轻轻往后一靠,抵在阴暗潮湿的墙面上。
是夜,往日金碧辉煌歌舞盛宴的繁华皇宫内,唯有火光冲天铁甲齐整,长枪寒刀随处可见,满地尸身早被移走,只留下尚未风干的血迹。
女帝暂住光华殿,她临窗而坐,翻着手中记载西阐的册子,半响,她抬头看向外殿,问:“于将军可回去歇下了”
“陛下,于将军尚未回来。”
魏西溏知道这个时候付铮应该是在探望付振海,到现在还没回去,定然是有话要说。
不知过了多久,魏西溏不打算再等,想要先歇下时,便听到殿门口有脚步声,她抬头便看到付铮站在门口。
魏西溏看着他,付铮眼圈微红,神情有点呆滞,慢慢抬头看着她。
“付铮。”她快步走过去:“付铮……”
付铮摇了摇头:“我没事。”
魏西溏问:“付老将军他……”
“父亲他也无碍,只是身体受了凉,下半身一时没有知觉……”付铮伸手,一把把她搂到怀中,闭着眼,喃喃道:“对不起,我一直都知他有心结,一直知道他心怀偏见,不愿扶你登基,可我没能劝服他,若不然,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魏西溏的双臂圈在他腰上,低声道:“这不怪你。不论谁在这个高位,总会有人欢喜有人厌恶,朕也不例外。付老将军于他而言并未有错,只是这天下的朕的,朕便容不得有人意图夺走。更何况,就算不是你父亲,也会有其他人这么做……你不必耿耿于怀,朕心明了。”
她偏了偏头,靠在付铮的肩膀上,道:“明王一路行事,便给了朕力保付老将军的借口,无需口舌,天下人就会一目了然,所以你放心便是。”
提到季统,付铮搂着她的胳膊不由自主紧了紧,“陛下,明王他……”
魏西溏慢慢抬头,看着他道:“谁都救不了明王,他把自己送上这样的路,就该知道自己最终的下场。朕曾明确告诉过他,朕信他,可他却辜负朕的信任。不论他有何目的,谋逆就是谋逆,叛国就是叛国。”
付铮伸手摸着她的脸,“臣是说,明王他想求见陛下最后一面,陛下可愿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魏西溏愣了愣,喃喃道:“见了又能如何平白让朕觉得痛心……”
付铮笑:“臣去见了明王,他好似对陛下有话说,臣不便过问,若陛下愿去便去探上一眼,若陛下不愿,那便不去就是,陛下不必觉得为难。”
魏西溏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以后再说,晚了,早些歇下可好明日还有事要做。”
付铮点头:“好。”
烛火跳动了一夜,两个疲惫不堪的人相拥而眠。
西阐都城被破,皇室子弟尽数被捉,有偶尔逃脱的子弟逃亡各地,那位祸乱了西阐的妖道国师下落不明,魏西溏各地下诏,通缉相卿。
溧水城研制的强弩早已遍布各地,势必要绝了那巨鸟的踪迹,所以魏西溏猜测,相卿若想快速的离开唯有乘巨鸟,可他一旦乘坐就容易被人发现,这样的话相卿最大的可能就是逃往山林,再一个,他身边那些孪生小童特征明显,若是人多,必然会被人察觉,相卿很有可能像当年在大豫一样,遣散身边小童。
西阐沙堆舆图摆放在眼前,魏西溏的视线落在西阐和原北贡交界处的天珠峰山群中,她伸手一指那处,道:“传朕旨意,调派人手搜藏周边山林,一旦发现那国师踪迹,不要打草惊蛇,即刻来禀。先退下!”
“是,陛下。”
付铮看了她一眼,“陛下。”
魏西溏抿着唇,没有抬眼看他,道:“这是朕与他之间的事,朕不希望有他人插手其中。”
“臣也不行”付铮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侧,看着她问:“陛下可是有什么事瞒着臣如今国师曾是天禹的左相,别的且不论,单他挟持曦儿一事便与臣有关,身为曦儿的父王,怎会只是陛下与他之间的事”
魏西溏低垂着眼眸并未答话,付铮伸手扭过她的身体:“陛下,自臣从中海归来,陛下面对臣时便是心事重重,陛下有何事隐瞒了臣”他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的问:“与相卿有关”
魏西溏伸手拨开他的手,转身走到另一侧,垂眸道:“朕自会处理,你不必多问。”
“陛下!”
“朕不想说!”魏西溏猛的转身,开口:“别逼我。”
付铮愣了愣,好一会过后他点头:“好。”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似乎有点尴尬,付铮站了一会,道:“刚刚那边有些事,臣过去看看,先行告退。”
他施礼,抬脚朝门口走去,魏西溏连赶两步,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哽咽着声音道:“我怕你嫌弃你。我怕你觉得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喜欢你,我怕你知道会再次离开……”
付铮站着没动,半响他说:“我在外的时候,听过相卿与陛下的事……你是一国帝王,没人有权利要求你一生只能有一个男人,更何况,你以为我死了……”他的声音低下来,“我当然介意,只是……我更爱你……”
“对不起,对不起付铮,”她低泣,声音颤抖着开口:“我若是知道你……”
“所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没能保护你,是我失信于人,”他慢慢转身,与她面对面站着,伸出手指擦她脸上的泪痕,说:“池儿,是我的错,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好不容易才回来,才重新站到你身边,又怎么舍得丢下你对不起,我不该问。只是,我不希望你自己承担所有的事,我们才是一体,任何事我帮你分担,都是应当的,我除了是你的臣子,我也是你夫君,你明白吗”
魏西溏点头:“我明白。”
付铮笑了笑,然后他伸手指指外面,说:“外面是真有事,不是想躲你,所以,别搂着我不撒手。”
魏西溏顿时破涕为笑,“嗯。”
相卿似乎失去了踪迹,到处都找不到他的影子,就连他身边那些无处不在的小童,似乎也一夜之间凭空消失。
魏西溏知道他肯定躲在某个地方,可究竟在什么地方,还要人慢慢的找。
大唐出兵西阐,攻下西阐都城的消息早已传到长阳城,小太子和小公主还为这个专程去找皇太后,跟她说了这个好消息。
皇太后自然是高兴,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只叹气,盼着陛下和付铮早点回长阳。
小太子看着皇太后,乖乖坐在她脚边,安慰道:“皇奶奶你放心,母皇和父王肯定会平安归来的,他们很厉害的。”
皇太后这心惶惶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不踏实,听到太子的话笑着摸摸他的脸:“我们太子真是越来越有样了,皇奶奶听了太子的话就放心不少。”
毕竟年纪一天天的老,皇太后的身体也不大如以前,各式各样的毛病慢慢都来了,太医就说了,年纪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唯有平日里小心调理。
皇太后也听过长生不老的话,不过她一点都不想长生不老,她看着陛下巩固江山,天下一统,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但是,再高兴的事,只是,高兴过后,她一个人孤单到现在,她就会十分想念自己早逝的夫君。
若是他也在,她多活几年她都愿意,可现在,太子都这么大了,她还活着干什么反倒想早点去见他,好歹看着陛下越来越好,她下去捡了腾王,也好交待,没辜负他的希望,她寿终正寝到老,对得起他啦。
曦儿歪着脑袋,靠在皇太后的腿上,“皇奶奶你放心,曦儿以后也听话,给皇奶奶唱小曲,还给皇奶奶讲外头的故事。”
皇太后笑道:“好,皇奶奶等着曦儿。”
左边坐着两个孩子,一边一个靠着她,皇太后笑眯眯的,摸着他们的小脑袋,觉得知足了。
从皇太后的寝殿回来,姐弟俩走在走廊上,小太子叮嘱自己不靠谱的皇姐:“皇姐待会回寝宫早些睡觉,别乱跑,天黑了,小心摔跤。知道吗”
小曦儿摆手:“知道啦知道啦。”
小太子不放心,到底还是把她送回寝宫才回东宫。
小曦儿洗漱完,被人侍女服侍着躺在床上,晃着小脚打晃,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了多久不知道,不过中途自己爬了起来,伸手揉揉眼睛,便看到相卿侧坐在床沿,正用手捏住她一根头发放到她耳后,“公主醒了”
小曦儿眨巴着迷蒙的眼睛,“卿卿你是来带我出去玩的吗”
相卿笑:“公主想去哪里玩”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卿卿知道哪里有好玩的”
相卿笑道:“知道,可惜不能带公主去。”
“为什么”小曦儿问。
“因为公主若是去了,就不能再见到其他人了。”
“不能见到墨儿,父王和母皇吗”她问。
“是,那公主还要去吗”
“不去。”曦儿说:“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他们,我想跟他们待在一块。”
他的脸上带了笑,“好,那就不去。”然后他站起来,含笑看着她。
“卿卿,你要走了吗”曦儿仰着头看他,“你是不是要走了,就不回来了”
相卿点头:“对了,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臣过来,是要和公主道别。”
曦儿拧着眉,一脸忧桑的看着他:“那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看到卿卿了”
“对,公主会难过吗”他问。
曦儿点头:“会难过。你能回来看我吗”
他略一沉思,然后摇摇头,说:“恐怕不能了。”
“为什么”她问。
他只是笑,没有回答,然后他弯腰,在她的手腕上戴了一只细细的色彩斑斓的镯子,说:“这是臣送公主的道别礼物,公主一直戴着它,可让天下毒虫避让公主,这样,公主若是出去玩的,便不用担心有毒物靠近。”
小曦儿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说:“这个镯子长的有一点像蛇。”
相卿笑道:“万蛇之王,天下毒物皆要避让。”他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平躺下来,道:“公主该睡觉了。好姑娘就要按时睡觉。”
小曦儿躺下来,但是还睁着眼睛,看着他说:“相卿。”
“嗯”他应了一声。
曦儿说:“母皇说,相卿对曦儿来说,是好人。”
相卿顿了顿,然后他对曦儿展颜一笑,道:“公主的母皇说的对,臣对公主来说,是好人。”
然后他伸出手掌,抚盖在曦儿的眼帘上,轻轻往下一合,道:“公主,睡吧。”
次日,曦儿睁眼到天亮,内殿明亮耀眼,窗外鸟声清脆,她一骨碌坐起来,“来人,本公主要起床,更衣!”
她轻快的蹦到地上,抬头看到她枕头边上摆放着一只色彩斑斓的手镯,她一脸疑惑的拿了起来,往手腕一戴,一条漂亮的蛇镯。她抬头问进来服侍她更衣的侍女:“有人进来给我送东西吗”
侍女摇头:“公主昨晚上睡的可好了,没人打扰。昨晚上宫中有刺客公主都不值当呢。”
曦儿回头看她,努力回想着说:“刺客我没看到,不过,我好像做梦了……”梦里相卿送给她一只漂亮的手镯,她抬起手腕,跟这个一模一样。
……
魏西溏安排好西阐剩下的事务,安排临时官员主治一方,大唐大军跟随帝驾,准备返回长阳。而通缉西阐国师的诏令依旧未被召回,重金悬赏,全民皆动。
大唐女帝回长阳,一路长途跋涉,终于回到长阳。
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那位犯有叛国谋位之罪的明王殿下。
朝中御史罗列诸多明王罪名,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他死上千百回。
罪证罪名人证物证一并俱全后,女帝念同盟手足之情,许他全尸,赐明王毒酒赐死,储君新立以图新气象,明王并无家室子嗣,不施株连。
临行前一晚,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只低头认罪的明王,突然开口提出,求见女帝。
天牢狱卒根本不理睬,“一个阶下囚,明天就要死的囚犯,还想要见陛下,也不看看你的样!”
季统半跪在地,他低着头,两手握着牢笼,缓缓的靠着墙壁半躺。
其实他早该想到,陛下一定不愿见他的,他辜负陛下一腔信任,陛下对他一定失望至极,怎么可能愿意见他
季筹托了朋友,花了银子,人已经到了天牢门口,前去问话的狱卒回来了:“季掌柜的,实在抱拳,明王殿下说,他谁都不见!”
季筹的眼睛通红,眼泪就在眼眶打转:“狱卒大哥,麻烦您再去问问,您告诉他,就说我是季筹,是季筹,客来客栈的掌柜的……”
“季掌柜的,我说了,可他说了,说不见,我这个……也没办法啊!”
季筹手里提着篮子,蹲在地上,抱头就哭:“大哥……你好歹让我见最后一面啊……”
他现在知道是因为什么,知道为什么大哥哪日要说那样绝情的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会这么一天,他早就想好,不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可大哥怎么就没想过他呢他该怎么办啊
季筹抱头痛哭,对着里面大喊:“大哥!”
狱卒拿了他的银子,也是一脸为难,“季掌柜的,您看……”
话没说完,狱卒突然跪在地上,急忙磕头:“小人参见陛下!”
季筹听到动静,赶紧也跟在跪在一边,“草民参见陛下!”
魏西溏站在天牢的门口,身后只跟了柯安,她看了眼满脸是泪的季筹,走到他面前,弯腰,伸手提起地上的篮子,揭开看了看,道:“既然他不愿见你,你便满足了他,回去,这些东西,朕替你拿给他。”
季筹不敢再哭,急忙磕头:“草民谢陛下隆恩!”
魏西溏提着篮子,径直走了进去,后面跟着鉴于将领赶紧拿了钥匙跟过去,伸手把牢房的门打开。柯安让人搬了张小桌子进去,摆好凳子候在一边。
魏西溏转身:“都退下吧。”
听到她声音的季统睁开眼,他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动了动身体,“陛下”
魏西溏穿着便服,抬脚跨进牢房,抬眸看了他一眼,“坐。”
季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在她对面坐下,垂眸不语。他心心念念要见她,可真的看到了,却又说不出话来,他见到了,又能如何
魏西溏执壶,伸手在他面前的杯子里倒酒,开口:“后悔吗”
季统愣了愣,然后他摇了摇头,“人总要有这么一遭,有什么好后悔的既然我身为皇子,想求那个高位也是正常。自古成王败寇,我认了。”
魏西溏放下酒壶,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付铮确实什么都没说,不过,他不说,不代表我蠢。”
季统沉默,魏西溏又开口:“朕曾对你说过,从此以后你便可高枕无忧,可惜你没有入耳。朕一直都知道付老将军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会果胆大包天。他有想法,朕不能阻止,可你做了,性质便不同。”她看着他:“你既然不愿,又为何听从还是说,你心中,果真有此想法”
季统的眼神从她的脸上飘开,“罪臣一时鬼迷心窍,事到如今,罪臣无话可说。”
魏西溏点头:“说的也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本加厉把自己置于今日的地步,谁都救不了你。朕当年从国子监挑选你的时候,从未想过会有今日……”
“陛下可是失望了”他问,“陛下对罪臣心中该是十分失望。”
“失望谈不上。”她的视线落在面前一桌丰盛的菜上,道:“只是心有感慨。回首当年,再看今朝,物是人非。”
说完,她慢慢站起来,道:“这些菜是季筹送过来的。明日朕便不了送你了。”
她转身朝着门要走,季统猛的站了起来,“陛下!”
魏西溏回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季统盯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描摹她的眉眼,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想要牢牢的记在心里,想要记住在骨髓血液里,这样,若是有了来世,他便能第一眼认出她来。
只盼望若真有来世,他不要再与她同宗同族,哪怕他让他化为乞丐蝼蚁他也认了,就是别让他像这世一样,连仰慕的资格都没有。
魏西溏看着他,问:“你若有心愿,看在你与朕兄妹一场以及往日国子监的情份上,朕可替你达成。”
眼泪在季统的眼中打转,他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却不知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他站直身体,然后在她面前行大礼,颤抖的声音传来,“臣愿大唐江山永固社稷长存,愿陛下圣体永安笑看河山。”
他缓缓低头,整个人匍匐在地,高声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西溏站在原地看着,抿着唇,紧紧的盯着他,吐出两个字:“平身!”
……
明王伏法。
三日后,有关相卿的消息终于传来。
“陛下,有人在周游山顶一座废弃的古寺中发现了几个青衣的孪生小童!”
“陛下,有砍柴百姓在周游山下发现有巨鸟飞过!”
魏西溏即刻道:“朕要亲自前往周游山,捉拿要犯!”
周游山顶内,周游山古寺因为当年青王遇刺一事逐渐冷落,最终沦为废庙,四个孪生小童正在给一只左翅受伤的巨鸟伤口上药,距离这边没多远的地方,冰凉的石板上蜷缩着一个身影,巫阴做一脸百无聊赖的叼着小草晃悠着一条长腿,半响,他从窗台上跳下,道:“老子烦死了,老子不再这陪你们了,老子要回招摇山!”
说着,他走到另一只正在睡觉的巨鸟身边,伸手一扯鸟头上的三根彩色羽毛,“起来,送老子回招摇山!”
一个小童急忙道:“少尊,那是唯一一只健康的飞乘,少尊若用了,仙尊如今病发,可怎么办才好”
“老子管他呢!”巫阴不耐烦道,“早点回招摇山不行啊非要在这里受罪,老子受够了!”
巨鸟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抖动巨大的双翅,巫阴一扯三根彩羽,那巨鸟便钻出古寺的破旧的大门,一跃而起飞向山峰顶部。
两个小童追出来:“少尊!”
巫阴骑着巨鸟直接化为一个墨点,消失不见。
两个小童面面相觑,一脸委屈,“仙尊怎么办”
他们抬头,突然看到古寺周围不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头顶的红缨手里的弓箭一致拉开,齐齐对着古寺的方向。
他们急忙回身进入寺庙之内,把破旧的大门关上,“仙尊,不好了!追兵追过来了!”
相卿的身体动了动,然后他慢慢起事,惨白的脸色,虚弱的身体,就连额头的汗都比往日多了许多,他大口的喘着气,伸手扯了扯身上的披风,他闭了闭眼,问:“什么追兵可有见到陛下”
“仙尊,只看到都是持弓箭的人,没看到陛下。”
他笑了下,“那便不用管,她一定回来……”
“但是仙尊,现在怎么办”小童问,少尊抢了最后一只飞乘,这一只昨夜仙尊回来的时候带了伤,如今能救活就不错了,更别说再飞了。
“不必管巫阴,随他去吧。”他动了动身体,说:“把最后那粒药拿来。”
小童拿出最后一粒药,相卿拿了药,送入口中吞服,然后闭目静坐片刻,面色便由开始的惨白逐渐恢复正常,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伸手扔下身上的披风,走到那只受伤的巨鸟身侧,道:“伤成这样,就算回到族群只怕也待不下去,伤在翅膀上,倒不如替它解脱的好。”
蹲在地上的两个小童站起来退后,相卿看着那巨鸟,俯身,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巨鸟发出痛苦的嘶鸣,相卿的手往下一卡,掐断了巨鸟的脖子。
他站起来,扫了眼眼前的四个小童,道:“你们四人自行离去,生死由命,若能回得招摇山,便让巫阴闯下山阵,他活着出来,招摇山便是他的。他若死了,谁闯过下山阵,谁便是招摇山的下一任仙尊,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仙尊。”四个小童看着他,“那仙尊呢”
相卿笑了笑,“不必担心本尊,逃你们的命便是。”说着,他取出契约,销毁为证。
四个小童即刻从古寺的窗子中蹿了出去。
“陛下,有人跑了出来!”
魏西溏刚刚到达山顶,她看了眼跑出的四个小童,道:“放他们去。”
然后她抬脚,朝在古寺走去。
“陛下!”
魏西溏头也未回的应道:“朕自有主张。”
她朝着紧闭的寺庙门走去,然后她停在门口,“相卿!”
相卿低笑,“陛下身边千军万马,周围刀剑弓弩一应具有,陛下还不敢进来吗”
魏西溏面色冷峻,倒背双手站在门口,冷冷笑:“你还有什么把戏要不要一起使出来,朕让你死的干脆。”
“呵,”他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是脚步声,随着他停在门口的动作,古寺的门被他拉开,他站在门口,斑驳破旧的古寺内,被人遗忘的笑佛落满了灰尘,脸上依旧带着普渡众生的仁慈,四处飘散的灰尘弥漫在眼前,对面男子一身白袍,即便狼狈至今,也未见他神色有变,倒是让魏西溏信上几分,其实这人真是从天上来的,可惜他跌落凡尘,沾了一身的泥污。
他站在寺庙门前,“陛下可要进来小坐”低笑一声:“可惜本尊如今倒是没有可招待陛下的茶水。”
魏西溏看着他,问:“你花样太多,朕不愿与你过多交集,朕念在你多年扶持有功的份上,许你一个遗愿,可有话说”
相卿低头笑着,“遗愿啊。本尊想要杀了青王殿下算不算”
魏西溏猛的抬眸,“死性不改!”
“呵,”他低笑:“本尊于陛下而言,本就是个恶人,再多杀一个人又有何方更何况,本尊又不是没杀过。”他微微让开身体,“陛下不要进来小坐”
魏西溏冷冷的看着他,“既然你并无遗愿,那朕便成全你。”
她后退一步,抬手示意:“放箭!”
相卿笑了声,“陛下与本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他缓缓抬手,道:“陛下进阵的时候,可曾想过此阵如何能破”
魏西溏扫了眼周围,万欠条银丝交错,她抬起下巴,道:“朕入朕之时,本就没打算出阵。”
“呵,”他依旧在笑,“原来陛下早已做好要与本尊同生共死的打算,难怪陛下未曾带着青王殿下前来,原来是怕青王殿下见了陛下与臣一同赴死,伤心欲绝”
魏西溏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说完了”
“陛下就这么心急”相卿笑,“倒是让本尊想起陛下幼时,一言不合就要动脚的劲头。”
魏西溏抬手,袖中的血红丝蠢蠢欲动,“说完了,朕便送你去死!”
相卿只后退一步,道:“原来陛下一心要本尊死,陛下何不早说本尊必然乖乖就擒……”
“你现在死也不迟!”
血红丝蛇一样绕在相卿的脖颈上,银丝阵中的银丝便瞬间将她束缚起来,她若用力,裹着她的银丝便同样用力,她杀他,便是杀她自己。
魏西溏僵在原地,相卿笑:“陛下可要动手”
魏西溏盯着他的眼睛,紧抿嘴唇。
周围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颜白站在阵外,满腹心急:“陛下!”
“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要过来!”
颜白知道这银丝阵的厉害,当初如果不他收腿快,或许他已经没了一条腿,只是如今陛下与那左相单独陷在阵中,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落不得好。
现在颜白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陛下会连续多日让太子听政,原来她就是为了预防这一日。
一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便看到于简于将军从山下飞奔而来。
付铮被人传话,让他去皇太后那,陪着皇太后说了一堆话后,回头再魏西溏,人不见了,一问才知她赶往周游山了。
相卿在周游山出现他听说了,她也答应的好好,结果她抛下他,自己带人直面相卿。
他冲到山顶,被颜白一把拉住:“于将军,小心!”
付铮这才发现眼前那片空地上,交错布满了银丝。
他看向阵中的人,一声怒喝:“魏西溏!魏池!”
魏西溏扭头,银丝划破她的脸颊,她看向付铮,道:“朕已安排好太子登基一事,其他庞杂事务你要从旁协助,墨儿尚年幼,还要你多加扶持……”
“魏池!”付铮睁着血红的眼,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答应过我的!你以为你要是死了,我还会好好活到死你想过我吗”
魏西溏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她张了张嘴,开口:“你不会,墨儿还小,他还撑不起大唐天下,你一定不会丢下他和曦儿的……”她看向颜白,“拉住他!”
付铮目光慌乱的看着分不清的银丝,上方落下一片叶子,却在半空瞬间化为粉末,他被颜白强行拉着,颜白拉不住,赶紧招呼身边的副将摁住他,“于将军……于将军……”
颜白也分不清这位于将军是什么人,可他气急之下直呼陛下名讳,陛下竟然没有半分怒意,眼前的一切让人分不清,混乱的很。
可陛下的话就是旨意,她活着一日她便是帝王。
魏西溏回过头,身上脸上被银丝划出血痕,握着血红丝的手逐渐拉紧,束住她的银丝也在逐渐缩紧,她闭着眼,眼泪滑过脸颊,落在半空被银丝分为无数水沫,她说:“朕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今日朕便还给他……付铮,你要答应朕,好好活着,代朕陪着母皇,陪着墨儿和曦儿,活到死,一如当年母后答应父王那般,好好活着……朕许你重新娶个贤妻作陪,许你有付姓子孙……”
“魏西溏!”付铮嘶吼道:“魏池,池儿……”
魏西溏长吸一口气,她抬眸看向一步之遥的相卿,道:“朕这条命该是十多年前就该没了,多活这几十年,朕知足,你给了朕这命,朕不求其他,只愿,如今朕便把这命还给你,你本就不该是这世间之人,你既不愿回招摇山,朕便不能把你留活在世间,否则祸害无穷,朕不愿替墨儿留下你这天大的隐患,更不怕你哪日再送一把尖刀给朕的王夫!”
相卿抬眸,笑意似乎凝固在脸上,他咬牙,“本尊给了陛下这命,所以陛下如今要还给本尊”他笑,笑意却只在浅浅一层,一双狭长凤目内雾气缭绕,声音带了几分压抑的怒意:“陛下可要知道,本尊给陛下的是一条活生生的命,陛下要还给本尊的却是死物,这如何作比既然陛下要还,为何不愿还本尊一个活物”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他缓缓朝她走去,顺着她手中血红丝的力道一点一点的靠过去:“陛下,臣愿回招摇山,臣愿永远避世不出,陛下可愿与臣一起既然陛下生死无惧,陛下可愿与臣一同归山臣此生所求,不过陛下而已,陛下害怕臣祸害人间,陛下可愿给臣一个机会,永远锁住臣心,只求同归,陛下可愿意”
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拽着血红丝,小心的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间,声音带着丝丝颤抖,“陛下,陛下……”他看着她的眼睛,伸手盖在她眼上,道:“臣知陛下心中所想,臣不用看到陛下眼中厌恶之意,只是,陛下可愿超度臣一生执念,给臣一个瞑目”
魏西溏的身体微微发抖,身后是付铮撕心裂肺的吼声,她看不到,眼皮是浅浅的皮肤色,相卿冰凉的手覆盖在她眼上,手中的血红丝未松,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既然你知道,何必强求这世间朕有王夫儿女,朕断不能舍下他们,命是你的,朕还给你!”
“陛下,”他低低出声:“陛下,我的陛下,在你眼中,这天下任何一人都臣重要,你宁肯还了你这条命,也不愿施舍臣一个谎言……陛下对臣为何始终这般残忍”
他手中的银丝一紧,直接割断魏西溏牵扯的在他脖颈间的血红丝,绕在他脖颈的血红丝滑落下来,被银丝分割成沫,他脖子上一片血痕条条。
他伸手在脖颈上轻轻一拭,未有开口。
魏西溏开口:“相卿,朕唯有抱歉二字方能出口,若有来生,千万不要与朕相遇,记得要遇到那些好女子,寻常人配不上你,你要擦亮,挑个合心。朕与你,本就无缘,是朕辜负你一世情深,来世千万别再遇到朕……”
相卿低笑,“陛下忘性好大,上回还说,欠臣的,来生再报,这回连遇都不让臣遇到了。”他抚在她身后的手一点一点的剥去束缚在她身上的银丝,那万千的银丝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变幻,他说:“臣盼来生还能再见陛下,臣只愿陛下那时,别再这般憎恨臣才好。”
相卿抬眸,视线直直看向被人死死拉住的付铮,对他一笑,然后他利用银丝的牵制力,一步一步的朝着悬崖边走去,“陛下要和臣同死,臣便顺了陛下的意,陛下可是想好了”
魏西溏觉察他的意图,“相卿!”
相卿低笑,“陛下可还记得臣对陛下说过的话既然臣得不到陛下一分爱意,那么便让臣霸占陛下此生的恨意,臣若杀了陛下心心念念的付铮,那么便能让陛下死都记着臣!”
魏西溏的呼吸乱了规律,她猛的对颜白吼道:“带他下山!”
颜白一愣:“陛下”
魏西溏怒道:“带于简下山!”
就在这时,周游山突然一阵天摇地晃,山上所有人一阵慌乱,颜白身后的一个老兵大喊一声:“地龙发怒了!”
银丝阵因为这阵天摇地晃一阵瞬间落地,付铮趁颜白等人受惊发愣,猛的挣脱,朝踩着银丝阵冲了过来:“池儿!”
相卿扭头冷笑,伸手把魏西溏往悬崖下一推。
“池儿!”付铮疯了样的冲过来,顺势一跃,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影,不妨他伸手抓空,而本该被相卿推下悬崖的魏西溏,却是站在崖边。
后面赶过来的将士倒是及时止住脚,可付铮却直接坠了下去。
“付铮!”魏西溏猛的往前一扑,袖中的血红丝直接蹿了出去,血红丝不断下延,却始终不能抓到付铮,就在魏西溏绝望之际,冷不丁整个人往下一坠,她身侧的将士不敢伸手碰女帝,便急忙去拉血红丝,可血红丝太细,根本不易拉住,情节之下,一个将士便强行急忙把血红丝卡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魏西溏不敢撒手,她满脸是泪的看着悬崖下方,黑漆漆的一片,只听得到山石陆续坠落的声音,她声音带着哭腔,拼劲力气对着下方喊道:“付铮!”
山石滚动,远处有山峰断裂,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飞鸟受惊,百兽奔跑。
山上根本站不住人,整个山脉都在晃动。
一声巨响之后,原本身侧寺庙的位置,断出一段,直接坠了下去,原本埋伏在寺庙左侧的士兵只有几人几日逃离,其他皆随着山石坠入万丈深渊,一时哀嚎声四起。
魏西溏一声怒吼:“颜白!”
被地震晃的不能直立的颜白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陛下!”
魏西溏死死的拽着那根血红丝,被拉的笔直,绕在岩石上的一段,被磨得愈发的细,眼看着就要断开。
颜白一看这情形,根本撑不了多久,这样下去,别说救于简,恐怕他们都要死在山上:“陛下,我们必须离开此地!”
魏西溏摇头,她抬头,“他是青王付铮,朕必须救他!”
“陛下!”颜白探头看了眼下方,又看了眼那条被细细的血红丝,咬牙,“陛下,我们不能再待在这儿,这里太危险,地龙发怒带动周游山下坠,如果再不走,我们就会葬生此地……”
魏西溏看着因为下方重量被磨的愈发细的血红丝,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徒劳。
她出声:“颜白。”
“陛下!”颜白跪在她身侧:“陛下有何旨意”
魏西溏摇摇头,“你即刻带活着的人下山,能活几人就活几人,是朕任性害的你们跟在受苦。回去以后跟太子如实回禀,朕与他提过此事,太子不会怪罪于你。”
颜白一愣,“陛下,那您呢”
魏西溏看向下方,道:“这是旨意,速速离开!”
颜白还站着不动,魏西溏猛的提高声音:“你还想抗旨”
颜白张了张嘴,艰难的抱拳应道:“臣遵旨!”
他走了两步,扭头看向地动中唯一能悠然站立的相卿,“陛下,这人……”
魏西溏抬头看了眼周围道:“不必管他,都去吧。”
相卿的执念中有付铮,她与付铮都不在,他还有什么兴致。更何况,这种境地,能活着的又有几人
颜白在一片慌乱中带着剩余的人朝着山下奔去,魏西溏死死的抓着护腕,抬头看向相卿,“相卿,墨儿虽是朕的子嗣,可与朕不同,他与你也未有仇怨,望你不要为难一个孩子……”
相卿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陛下与青王同死,那是同生共死,与臣同死,便是同归于尽。”他低低笑了一声,“陛下眼中,臣从来都是个不值得陛下怜悯之人。恨入骨,死亦记。”
魏西溏看他一眼,却什么话都没有说,翻身滚入悬崖。
相卿看着他的身影,朝前一步,身后猛然一阵掌风,他微一侧身,飘然跌落悬崖,他看着前方那个一意孤行的身影,伸出去抓。
无鸣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他纵身跃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连接付铮的血红丝伸手一扔,割断血红丝,魏西溏下坠的过程瞬间慢了下来,无鸣快速的落到她身侧,将她拦腰截住,一条血红丝同时绕在崖壁的树上,带着魏西溏直接晃了过去。
崖顶颜白重新返回,对着无鸣大喊:“魏侍卫!”
同时扔下周围采药农人上沿下壁的绳索,无鸣伸手将绳索系在牢牢的系在魏西溏身上:“陛下,得罪了!”
魏西溏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她伸手抓住无鸣的衣领:“付铮……”
无鸣看了眼下方越来越小的人影,点头:“属下全力以赴,请陛下上崖!”他对颜白做了手势,伸手借在惯力将魏西溏往上送去,颜白一众顺势拉动绳索,很快将人拉了上去,“陛下!”
魏西溏抱着崖壁哭的肝肠寸断,她对在下方喊道:“付铮——”
声音在山涧撞了几个来回,回音嘹亮,颜白跪在她身后:“陛下,陛下还是先随臣等下山吧,王爷他……”
魏西溏痛哭出声,“付铮……”
无鸣借着崖壁的凸起的大小岩石不断往下追,却始终赶不过付铮下坠的速度,他对着前方大喊:“王爷!”
我们眼前,只看得到那个白袍的人影,却始终追不上。
头顶上方女帝的哭泣声声响起,无鸣不停的往下追去,带不回活人,也要带回尸体。
下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山峰顶端,一只巨大飞鸟俯冲而下,直直扎入崖底,飞鸟背上白衣少年俯身驭鸟,口中骂道:“白让你吃肉了,你倒是快点啊!”
飞鸟极速掠过崖壁,过快是速度带起一股强烈的风浪,无鸣伸手遮脸,挡住无数灰尘眯眼。
巫阴看向下方,便遥遥看到两个身影上下连在一起,他驭鸟飞过去:“仙尊!”
凸起的崖壁上,付铮身上那截被无鸣割断的血红丝挂在悬崖缝中,坎坎止住他下落的身体,他的上方,白衣的仙尊满身血迹,立在吐气的崖壁上。
他抬头看向巫阴,巫阴清了清嗓子:“老子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回招摇山”
他驭鸟过去,“老子不是回来了你不走老子可就走了,这山眼看着就是塌陷下去了,老子可不想死在这。”
血红丝猛然离开崖缝,付铮眩晕中再次下落。
相卿抬头,那光亮处,一个人影趴在那里,哭声在偌大的山涧中清晰传来,相卿张了张嘴,一脚踩到鸟背上,道:“下去!”
“不能再去了!”巫阴大喊一声,“会死人的!”
可飞鸟再次下坠,相卿俯身,在急速下坠中,伸手抓住付铮的胳膊,他咬牙:“起!”
飞鸟听令奋力展翅,确定再也不及刚刚那样矫健。
付铮在平稳中逐渐清醒,他猛的一张眼睛,下方便是万丈深渊,他抬头,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刮过,他看向相卿,“你……”
相卿嘲讽一笑,“本尊本想,若你与本尊都死了,陛下该是一半念着你,一半恨着本尊。”然后他抬头,再次看向那个小小的影子,说:“可本尊发现,若你与本尊都死了,只怕她满心念着的只是你,根本容不得心中留着本尊的位置,哪怕是恨……”
巫阴回头看向相卿,“仙尊,飞乘快飞不动了……”
相卿驭鸟,朝着无鸣飞去,他松手,无鸣接住付铮。
飞乘的速度因为少了一个人的重量而轻松起来,它躲避下落的岩石,快速的朝在上空飞去。
魏西溏满脸泪痕,抬头便看到那巨大飞乘上站着的人影。
她死死盯着相卿,眼泪不断从眼中流下,眸中恨意逐渐浓烈,她盯着相卿,猛的站起身,伸手从颜白身上取下弓箭,拉弓开箭,对着相卿大声道:“朕本不想这样待你,朕犹豫再三还是想要放过你,可你……”她哭着,泣不成声,“你果真又杀了他一次……”
巫阴的神情有点慌乱,他看看拉弓的女帝,又看看被箭对着的仙尊,急忙道:“仙尊,我们赶紧走吧,我们走吧……”
相卿伸手,在巫阴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安抚他不安的情绪,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低低一笑,道:“陛下可是忘了臣说过的话了既然爱不成,陛下便恨着臣吧!”
“此箭是朕专程为你准备,”她说完,被拉的笔直的弦猛的一松,射出的箭直直对着他射了过去,一箭射在他心口,“今生今世都别再让朕看到你!”
相卿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箭,笑了下,他低低一声:“这世上……能杀臣的人,唯有陛下……”
他抬头看她,眼中的她在来回晃动,他身体轻轻后仰,直接从鸟背跌落下去。
巫阴一声大叫,急忙驭鸟而下:“仙尊!”
巫阴快速追上,死死拉住下方的人:“仙尊!”他又急又慌,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仙尊,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要把畏惧草……我……是我的错……”
那处被箭射中的地方有黑色的血液汩汩冒出,从伤处衍生出黑色,蔓延到他的脖子上。
他被巫阴拉着手腕,飞鸟悬在半空,努力想要往高处飞,相卿抬头,看向巫阴,道:“畏惧草……是历代仙尊所惧之物,一旦你成为下代仙尊,此物便是你的克星……一旦中了此物的毒,便是灰飞烟灭,无来生,无后世……谁都救不了你……”
“仙尊,我不当仙尊了,我带你回招摇山,你不是说瀑布水有净化之能我们去瀑布水那……仙尊……我害怕了,我不想这样了……”巫阴死死拉着他的手,“仙尊……”
相卿对他笑了下,“回去吧。”
他手腕轻轻一转,拨开巫阴的手。
“仙尊!”巫阴再次驭鸟,一块巨石落下,砸在没有躲避的鸟翅上,飞乘的身影一歪,差点把巫阴掀落,巫阴再回头,那白色的人影已不知所踪,唯有乱石纷纷,激起漫天灰尘。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陛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颜白咬牙,决定强行带女帝下山,“走!”
“陛下!陛下!颜将军!你们看!”身后副将突然指着下方两个努力往上爬的身影,“你们看!那是魏侍卫和于将军!”
魏西溏扑了过去:“付铮!付铮!付铮——”
地动这时突然加剧,魏西溏急的就要下去,颜白死死托住:“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陛下下山!”
魏西溏挣扎着往后,“放肆!”她看向乱石纷纷的悬崖下方,“付铮!”
巫阴揉着飞乘的脑袋,阴着脸,伸手,使劲把脸上的眼泪擦了一把,然后驭鸟,直接朝着正在努力往上爬的人俯冲过去,对无鸣咬牙,“把人给老子!”
无鸣愣了下,巫阴指着他骂:“你一个人很快就上去,带着这个半死不活的,一起送死,给我!”
无鸣看了他一眼,在看了眼腿上重伤,根本使不上力气的付铮,略一犹豫,便伸手扶付铮:“王爷信无鸣一次,上去!”
付铮满身的血迹斑斑,咬牙坐了上去,巫阴驭鸟,直接把付铮送到崖顶。
魏西溏愣愣的看着被人从鸟背上扶下付铮,她看向巫阴,“你……”
巫阴伸手指着她,骂道:“仙尊就是傻!所以才上了你这个女人的当!他都是你害的!本来仙尊在招摇山,要什么有什么,就是你!就是你!你害死仙尊的!他本来有好几百年的寿命,因为要你起死回生折了一半,因为要天天喂你那前身喝血时时消耗,因为你自己疼,仙尊被你的痛反噬,他跟你们这些贱命的人一样,甚至更短命,都是你这个女人害的!”
他原地跺脚,伸手抹眼泪,哭道:“你以为老子要救他啊是仙尊要救!仙尊刚刚说了,他要是死了,你满心都会念着他,连恨都不会恨他……仙尊死了……呜呜呜……是老子的畏惧草把他害死了……老子就不应该给你们……老子恨死你们了……你这个坏女人,你要是敢把仙尊忘了,老子回头就来弄死你……呜呜呜……”
魏西溏张了张嘴,她回头,看向发出巨大声响的悬崖下方,黑漆漆的全是纷飞的乱石,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低头看向手中的弓箭,伸手扔到悬崖深处,她嘶哑着嗓音开口:“下山!”
据唐史记载,大唐三年,大唐境内第二高山周游山,因一场小范围的地龙发怒,引起山石崩塌,陷入地下沦为一片不高的山丘。
大唐四年,太子参政,女帝放权,西阐皇室余党作乱,太子亲征,历时三月平复叛乱凯旋归朝。
大唐四年冬,北贡寒灾,地冻三尺,太子在太傅高湛的陪同下,率多位民间能让前往赈灾,历时一年在北方寒冬时节顺利培植出室内农物。同年冬,皇太后年迈,寿终正寝于太后寝宫。
大唐六年,女帝魏西溏忽在一个早朝后病重,太医们束手无策,女帝但是久病难愈影响国事,拟下诏书,三月后女帝病重,驾崩于一个清晨,太子登基称帝,年号泰昌。同年春,曾征战西阐立下赫赫战功的于简将军以家父病危为由,辞官奔丧。泰昌帝准奏。
大唐十二年,曾有人看到一位酷似大唐女帝的女子与其夫君在咸阳出现,女帝身侧的夫君,相貌酷似于简于将军。
中海之内,游龙陪着远道而来的客人游船,他指着前方一片海域道:“付兄你看,前方那一片,就是以前你曾多次打听的那个仙山海域,你别看我们看着就在眼前,可我们这船就算游上三天三夜,也赶不到那片海里去。”
付铮看着那片海域,他回头,魏西溏抬脚走了过来,她看向前方,半响,她转身回头,忽然听到前方古琴阵阵,琴声甚是熟悉,她止住脚步,再次看去。
前方海域,雾气缭绕中,隐约可见一叶轻舟,船头坐着一位身着长袍的白衣男子,一头墨发铺散身后,黑与白的极致冲击,面前横着一把古琴,琴身花纹精致,打磨光滑,那人白袍下一双修长的手,手指勾着琴弦,琴声幽幽传来。
游龙立刻对他们摆出一个“嘘”的手指,压低声音道:“果真是贵客远来,神仙也相迎。百年难闻仙人声,仔细听!”
魏西溏朝前两步,看着那个正在弹琴的人,小舟时隐时现,人影时不时隐没在缭绕的雾气下。
一曲弹毕,那白衣的人影静坐原地,良久之后,他缓缓站了起来,一头墨发垂下,遮住他的容颜,却挡不住他不似凡人的飘飘仙气。
小舟似要朝着远方飘远,那人朝着另一头走去,走了两步后忽又站住,似乎察觉出什么,他缓缓回头,露出一张倾城俊逸的容颜,一双狭长凤目,直直的盯了过来。
魏西溏猛的睁大眼,脱口而出:“相卿!”
他似乎听到这边有人声,然后对着这方淡淡一笑,随即转身,小舟再一次隐没在缭绕的雾气中。
这一次,很快便没了踪影。
惊鸿一瞥,如在梦境。
此后,再无人在此处见过神仙露面。
中海看仙的传闻,就此消失,而曾有人说误入仙山的传说,也再未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