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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天下虽重,却不及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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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他冷笑一声。

“带朕去。”

地下室里,夏初七的思维混沌了,但脑子并没有停止转动。她很清楚,赵绵泽不会无缘无故的夤夜来访。凭着她敏锐的第六感,几乎下意识的,她便觉得是她怀孕之事被人泄露了出去。只不过,到底是她自己不小心被阿记和卢辉等人察觉到了,还是楚茨院里有内鬼告了密,她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这个地方离魏国公府有些距离。

所以,上头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听不见。但即便隔着厚厚的泥土,似乎也可以感觉到空气里的硝烟味。

“赵十九……”

她呻吟着,揪紧被子。明明闷热得如同蒸笼,心脏却仿若在经历数九寒天,冰冷一片。不知晴岚他们如何了也不知这个秘密的甬道会不会被人发现想到魏国公府里正在面临的一切,她紧张得宫缩更是频繁与疼痛。

“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受牵连……”

“不要管那么多,爷自有主张。”赵樽一只手半环着她的身子,一只手在她小腹上按她说的法子轻轻揉动,“你只管顾着自己,什么国仇家恨,什么恩怨情仇,你都不必再考虑,一切交给我。”

他目光焦灼如刺,但声音还算平静。

她点了点头,把她放入他的掌心。

他把她的手包在掌中,握成拳头。

“啊……嘶……”

夏初七一直想要忍着痛,可她还是太过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女人生孩子的疼痛,真不和世间任何一种疼痛类似。说它是甜蜜的折腾也对,说它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也不为过。她紧紧咬着下唇,还是忍不住呻吟出来,一句比一句凄厉。

“爷……要生了……鼓励我……”

“阿七,用力!”

凭着仅有的生产知识,赵樽为她打着气,抚在她额头的手,也忍不住微微发颤。他经过生死,经过战争,经过鲜血,但他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尤其还是自己的女人生自己的孩子,其担忧之心可想而知。

地下堂里,一股子血腥之气。原本洁白的床褥上,早已猩红一片,那被鲜血浸染过的被子带了一片片血色,那是一种极为诡异的颜色,生生刺痛着他的心脏。

他吻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

“阿七,若是可以,爷愿替你生。”

他一本正经的声音,逗笑了夏初七。

“噗”一声,小腹里下坠般的疼痛感,似乎是好了许多。她放松了紧咬的唇,满头大汗地抓紧他的手,抽气道:“好,说好了。下一世,我为男,你为女。你生孩子,我为你接生……啊……”

话未说完,她又一次疼痛叫喊。

“阿七……放松些。再来!用力……”

听着他的声音,她想放松,可肩膀紧绷一般瑟缩着,腹部的抽痛如同浪潮一般涌来。一波接一波,推过来,击过去,一次比一次密,一次比一次痛。然而,羊水破了,宫口开了,无论她怎样用力,小十九就不肯出来。

她颤抖着手摸向腹部。

慢慢的,她面色凛了,冷了,凉了。

原本好好的胎位,在生产时竟然横了。

不听话的小十九啊,你这是想折腾死你娘。

她苦笑一声,呻吟着,又困又痛又累,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让她想要闭上眼睛再也不醒过来。甚至说荒唐的想,不要再生了。

“赵十九,我支撑不住了……好累……”

“阿七,你再坚持一下。”

她点点头,恍惚之间,看着他面上的冷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道常说的话,有些相信了。生孩子果然会要了她的命——这就是命,谁也躲不过的。

想到此,她心脏一沉,冷灵了一下。

不行。即便要死,她也不能这样死。

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她猛地抓紧赵樽的手,再也顾不得什么女性的羞涩,什么在心爱之人面前的骄傲,她紧张的张着嘴,冷汗淋漓地喊他。

“你拿剪刀……酒,消毒……”

“怎么”赵樽紧张的反握他,不明所以。

“拿剪刀……”她身子在颤抖,“把下面剪开。”

“不!”赵樽惊愕的看着她,神色极是吓人。

“生不出的时候,用剪刀剪开……是正常的。”后世顺产很多都这么干,但此时此刻,夏初七没法子为她普及产科知识,只能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迫他就范,“赵十九,你听我说……咱们的孩儿,不,不太听话了。他没有顺着下来……若是再不剪开,我与他恐怕都活不成了……你相信我,我的话。”

“阿七……”赵樽看着她苍白的脸,擦拭着她的冷汗,又朝外大声喊了一句“甲一”,然后道,“稳婆马上就来,阿七你再忍一忍。为了爷,忍一忍。”

“没,没用的。”夏初七摇了摇头,望着他冷汗淋漓的额头,觉得心脏上仿若有刀子在剌拉,一下比一下来得钝痛。平生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这般的脆弱,生命也是这般的脆弱,“稳婆来了也没用……结果是,是一样的……赵十九,你听我的……我感觉我……”

说到此,她虚弱地笑了笑。

她想说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感觉到心力在一寸一寸耗尽,感觉死亡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而且,这一次与回光返照楼里的等死不同。

在回光返照楼,她不必痛着死。

而这一回,她得活活痛死了。

“阿七……爷不会让你死的。”

他慌乱的拉开被子,扒开她的两条腿,就像真正的产婆那般,顾不得她身下的血污,顾不得一切的脏物,只想把他们的孩儿拽出来。她没有逃避,但也不想他再做一些无谓的举措,只半阖着眼,按住他的手。

“赵十九,快,按我说的做。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她是一个女人,却从来都不是一个有着传统道德观的女人。可是在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能够在临死之前,为心爱之人留下一个孩儿,也是人生大幸。

至少这样,在没有了她之后的漫长人生岁月里,在她独自一人守在幽冥地府的奈何桥上等待他来聚的日子里,他冷寂的身边,还有一个她的孩子相陪伴。

“就算要死,我也想看看孩子……抱一抱他再死……赵十九……你成全我……”

“谁说你会死”赵樽寒着脸吼了一句,猛地拿过边上早已准备好的烈酒,浸泡了剪刀,几近疯狂地摸索着伸到她的身下,一双赤红的眼睛仿若滴血。

“阿七,你不准说傻话。在爷在,你死不了。”

夏初七勉强一笑,“爷,辗转时空,穿越古今,我能遇见你,为你生孩儿……此生,足够。”

赵樽未有停下动作,声音却越来越冷。

“阿七你信不信你若敢死,我会让所有人为你陪葬——包括我,还有我们的孩儿。”

听着他疯狂的声音,夏初七目光一凛,“赵十九,你疯了没了我,你还有我们的孩儿,还有天下……”

“天下虽重,却不及你。孩儿虽爱,也不过你。”

夏初七喉咙一紧,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已经耗尽了力气,身体虚弱得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儿,嘴皮一张一合着,呻吟着,在他的剪刀袭来时,痛得身子颤抖一下,再也无力挣扎。

没有麻药生生剪开是什么感觉她痛得想骂人,痛得想干脆死过去算了。可却有更大的勇气在支撑着她,想把孩子生下来的信念,让她终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挣扎着咬住枕头,用力——

“活下去,用力。”

“用力,活下去!”

他的声音有惶恐,有不安,有命令,有冷厉。夏初七耳朵“嗡嗡”直响,疼痛蔓延在四肢百骸。她感觉到他微微低头,唇落在她的唇上,四唇交接,温热的爱意,慢慢的弥散,那是力量,那是摧枯拉朽的力量。

“下雨了吗”她撕心裂肺的痛呼。

“不,那是汗……”

“不,那是爷……你的泪。”

一阵冷风吹来,她虚弱地张了张嘴,身下突地一沉,紧绷的腹部猛地一松,耳边“哇”一声,一道婴儿嘹亮的哭声,像一条拯救她走出深渊的绳索。

她无声地哭了出来。

幸福开了门……

死亡开了锁……

她的面前,光线越来越暗。

汗水与泪水模糊了她的眼,恍惚之间,她听见稳婆急匆匆进来的声音,她听见稳婆在大声斥责男人怎么能守着妇人生产,怎么能亲自为妇人接生,她也听见有人在笑着说恭喜,恭喜他们得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千金,她仿若也感受到了赵十九双手是血的抱紧她的身子,摇晃着她,在说些什么。

她没有力气再回答。

松懈下来的心,经不住再折腾。

但是她还是不得不叮嘱了一句。

“赵十九……你……别忘,为我缝合……”

楚茨院的书房,赵绵泽以前没有来过。

可今日一踏入,才发现这里全部都是他自己的痕迹。一个花梨木的书架上面,书都是新的,夏楚从来没有翻过,可书架下面的大画筒里,却有无数被她翻得有些陈旧的画作。

每一张画作,都出自夏楚之后。而画作上面,每一个人物都是他自己。她把他画得很丑,却把他的日常都通通付诸在了纸上。绵泽吹笛、绵泽抚琴、绵泽读书、绵泽望月、绵泽游园、绵泽吟诗、绵泽骑射、绵泽……每一幅图的内容不一,有阴有暗,有日出有夕阳,有落英有细雨,几乎充斥了他们两个人那一段岁月。

“这般念着朕,你又为何……”

他自信自语着,不经意抬头看向跟着身边的阿记。

“这世上的女子,都是这般易变心的吗”

阿记微微一愣,目光落在案桌上那两个写着“绵泽和楚七”的泥娃娃上。看着两个相依相靠的泥娃娃,她视线有些飘,可语气却有些淡。

“回陛下,卑职不懂。”

“是啊。”赵绵泽收回视线,没有再看她,只把那一双泥娃娃拿了起来,扣在手心端详着,手指一遍一遍的摩挲着,自嘲一笑,“你又不是女子,如何能知女子心事”

阿记半垂着头,没有回答他。赵绵泽自说自话完了,突地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垂手立在门边的晴岚。

“你家小姐想让我看的东西,我都看完了。如今,你可以带我去瞧她了吗”

七小姐其实从未让赵绵泽来看过这些东西,晴岚那样说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拖住他,拖延时间,能拖一时是一时。如今见他问起,心跳了一瞬,竟不知如何相答。

只一瞬,她灵光一闪。

“奴婢这里,还有一个七小姐为陛下写的东西。”

“何时所写”赵绵泽很注重这个。

晴岚默了默,“奴婢记得,好像是五日前。”

那东西自然不是夏初七为了赵绵泽写的。而是她那几日因思念赵樽情切,无聊之余,随手把前世在网络上看见的一个段子抄出来的。可晴岚不知原委,只觉得那些词儿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还能软一软赵绵泽的心,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他或许也能手下留情。

想到此,她赶紧把那幅字拿过来交给赵绵泽。

赵绵泽微微一眯眼,目光定住。

只见上面写着——

我为你写下江山如画,你却让我蹉跎了一生似水年华;

我为你笔下君临天下,你却让我破碎了两世青梅竹马;

我为你种下十里桃花,你却让我沐浴了三年半城烟沙;

我为你赋下凭栏相挂,你却让我等候了四曲唱念做打;

我为你害下相思如麻,你却让我虚度了五载老树昏鸦;

我为你忍下浪迹天涯,你却让我承受了六次丢盔弃甲;

我为你隐下眉间朱砂,你却让我痴笑了七碗砒霜杀伐;

我为你染下青丝白发,你却让我力竭了八声嘶鸣黯哑;

我为你败下山河欲塌,你却让我听闻了九月倾城佳话;

我为你许下倾国以嫁,你却让我叹息了十句白衣非他。

……

原来她心里并非完全没有他的。

把那幅字紧紧扣在手心,先前的恼恨淡了不少。

他望向晴岚,缓和了语气,“她的心思,朕都明白了。但该面对的事,总该面对,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走吧,领朕去瞧瞧她!”

他的话,令晴岚心脏惊惧一跳。

躲避不是办法这意思是他是知道了七小姐怀孕的事儿

她没有敢再问,赵绵泽也没有再说话,只把那两个泥娃娃捏在手中,柔声一笑,大步出了书房,径直往夏初七居住的内室而去。

晴岚走在前方带路,每一步都在计算着,觉得整个人都仿佛被吊在了悬崖之上,紧张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冒冷汗。

七小姐自然是不会在内室的。

等一下赵绵泽看不见七小姐,她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来搪塞说她外出未归,因为怕被他发现,自己这才撒谎哄骗他的如此一来,也能缓冲一下。如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赵绵泽不知道床底的密道。

晴岚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就在赵绵泽的手推开房门的一瞬,心脏猛地一停,却听见身后传来焦玉匆忙的喊声。

“陛下,含章殿来人急报。”

赵绵泽收回手,淡淡回头,“何事”

焦玉的脸面灰败一片,像只霜打的茄子。

“太皇太后疴疾发作,咳嗽吐血,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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