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败下阵来(2/2)
“我……我身痒……”玉太妃随口扯了个可笑的理由,然后也跟着撤退。
柳太后看着右面那一大片的蒿席上已经没了人影,“一群混账,哀家都会记下,你们给哀家等着。”
一跑到那个转弯角,玉太妃看到众位姐妹们都在,“你们都收到了那张小纸条”她赶紧将茶碗里的纸条拿出来,这才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迹:继续参与,娘家堪忧,八个字赫然在目。
几位太妃不约而同地伸出手中的小纸条,同样是这八个大字。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选择了相信。
突然,一支箭射进她们当中的墙面上,吓得那几个太妃都捂住了胸口,跳离了几丈远,这才敢看着那支箭,箭尾处绑着一张纸条,还是玉太妃大胆上前颤着手拔下这支箭,将那纸条取下,打开来看,上面同样也有八个字:尔等会做,娘家平安。
几个太妃这回都十分肯定没有皇上的默许,是不会有人敢在宫里放冷箭的,遂都默契地转身就离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得罪那个新上任的总管事。
远处的假山石景上,正与高文轩眺望着华龙宫方向的荀英听闻属下的汇报,这才笑道:“贪生怕死真乃人之本性。”
高文轩知道他在背后动了手脚,不然那几名太妃不会这样就撤退,“荀兄用何手段制服她们”
“说来可笑,不过是唬了几句而已,文轩,虽然我只是一名大老粗,但不代表我就不会审时度势,三日了,皇上未有表示,是人的心理都会慌,而这时候即使是一根稻草也会压垮她们已经动摇的意志,只要坐在柳太后身后的人一个个减少,这柳太后就会彻底成为一个笑话。”
高文轩一直以为这荀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现在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做事竟是胆大心细,适当时机出手毫不手软,相较而言,他拍马也及不上,“多年前,我还说要代替你保护真儿,现今才知道那不过是书生意气,想来仍觉得羞愧。”
那年她一身水湿地在树下那不屈不甘的神情似乎已经有些遥远了,但这是他一生珍藏在心的回忆,那个时候的他竟是离她如此的近……
荀英闻言,侧目看了他一眼,这个小子打小就对他妹妹垂涎三尺,他又如何不知道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而已,圈着手冷声道:“文轩,如果真是为了真儿能够安心,就找个女人延续高家香火吧。”
高文轩的身体颤了颤,有些难堪地看着荀英,荀英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第四日,几名宗室长辈的子孙都亲自前来要自家长辈不要再掺和进去,劝说未果,竟在膳食里下了药,那上了年纪的老人全都倒了下去。
柳太后不禁又要瞪大眼睛了,颤着手指指着那几名后辈,“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你们的长辈……”
韩王之子拱手道:“太后娘娘,臣的父亲年事已高,本就应颐养天年,这样的静坐他的身子受不住,而且皇上的态度如此强硬,我们为人臣子的又怎好如此要挟皇上请太后恕罪。”
转身即命人将老父抬进轿子,皇上这回破例许他们的轿子抬到华龙宫前,这可是天大的恩典,韩王之子的眼里满是感激,朝宇文泓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礼后,即火急火燎地抬走了老父。
其他人有样学样,赶紧将老父或老母抬走。
此时,草席上只剩下柳太后一人孤零零的,一阵春风吹来,她的素衣随风而起,更显孤单,怎么会这样
她望着那已经没了人影的草席,握紧手中的拳头,转头看向那巍峨的华龙宫,她,绝不可能向这对挑战宫规的男女妥协,遂大喊道:“皇上,哀家是你之母,有义务要点醒你,别以为这样就会让哀家退缩,哀家告诉你……”
正在里面掀窗户隔着老远的距离看着这一切的荀真,回头朝宇文泓道:“看来楚依依办事的效率还挺高的,这么快就说服了宗室的中坚力量。”
宇文泓嫌柳太后的嚷叫声烦,命孙大通将窗户都关上,“她若没有两把刷子,父皇当年又如何会那么欣赏她这次看在她立的功份上,我破例册封大哥的生母为太妃,许她出宫到大哥的王府去颐养天年,这也算是给了她奖赏。”
荀真三两步跳到他的怀里,其实很喜欢看他这样赏罚分明的,赖在他的怀中,道;“大皇子,您打算给他一个亲王爵,而其他的五皇子等人至少也可以斩获一个郡王爵,但是,七皇子呢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这是她自去年到今年都记在心里的事情,他迟迟没有处置七皇子,稍稍安心之余,她的心里也是极其的担忧。
宇文泓的身子绷紧了一下,“真儿,此事你不要管,我自有决断。”
荀真看他的神情严肃,遂悻然道:“好。”
大皇子府邸,楚依依请了宗室的女眷来喝茶,看到她们的神情都有几分紧张,这才道,“大家都做了明智的决定,皇上的态度很坚决,再说关于那春日百花节的过节银子,荀真也是很爽快地应下了,没有太后娘娘说得那样,大家也无须觉得心里有包袱。”
“那倒也是,原先就怕她会怂恿皇上对宗室不利,这才会被太后娘娘利用,皇上怎么就这么看重她我看长得也不是很好,但是荀家的后台还是很硬,江南的大儒陈家还是她的母族,听说不日之内就会来到京城,只怕她的势力会越坐越大,我们出是忧心这个。”有人道,附和声渐渐响起。
楚依依道:“这话我也听说了,其实大家倒是多虑了,我与荀真接触过,她不是这种人,如果她真的要与宗室做对,早就让皇上治长辈们的罪了,还不趁机刁难我们”
众人想想也是,但是仍有人置疑,“你当然说得口响,要知道大皇子这次是一定可以封王,还能接到新近册封的太妃到府里养老,你占了那么大的好处,还不是巴结荀真得来的当然要处处为她说好话。”
楚依依抬眼看去,是五皇子之妻,怪不得说话如此酸溜溜的遂笑道:“你有本事也可以去巴结她啊,我说的都是事实,大家有眼皆可看到。别的不说,就说这次的过节银子,若她不拨款,我们也无奈何,毕竟没有中宫主持祭祠,这节本来就可过可不过,大家若只想着拿好处,到手后却是一点情也不念。若我是荀真,对宗室就更没有好感。你们可要记得,她现在是独宠后宫,谁能与她抗衡将来的太子还要靠她生出来。”
眼一转看到有人要驳,遂冷笑了一声,“宫女是不得抚养子嗣,可现在皇上让她当了无冕皇后,还会在意那条不成文的宫规吗”
众人都默然了,她可是未来太子的生母,将她得罪惨了,现在以及将来恐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想通了之后,遂有那些年长的叔婶辈的妇人握住楚依依的手,“还好依依还念着大家,给大家提了个醒……”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种制度一开,以后只怕有人有样学样,但是不管如何,这是帝王一脉的事情,宗室还是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为妥。
贵绮宫里的柳心眉气得砸坏了眼前可见的东西,咬着指甲坐在那主位上,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备轿,到华龙宫。”
柳心眉火速赶来,看到姑姑那孤零零的身影,眼里的愤怒越来越高涨,上前跪在姑姑的身后,“姑姑,这回绝不能轻饶了那个贱人,心眉也不会躲着,与姑姑一道维护正统。”
她咬紧银牙看着华龙宫,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深,一想到自身的妃位与姑姑现在的处境,就恨得不得了,再度道:“姑姑,心眉记得您当日说过皇后金册有处死不忠不悌的宫人的权利,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柳太后回头伸手握住柳心眉的手,叹息道:“现在我已不居凤仪宫,没有皇后金册在手,就没有了凭证。只可惜你不是中宫,没有皇后金册在手,不然就有先斩后奏处死那贱人的权利。当日真不该将金册上的话说给那小子听,兴许是这样他才没立中宫,连个样子也不装。”越说越恨。
柳心眉眼里的欣喜渐渐褪了下去,变得如夜一般地墨黑,“姑姑,心眉真恨当初为什么在她没有做大的时候,冒着他会生气忿怒的情况下,将荀真处死,她死了,我们就有好日子可过了。”
柳太后也是悔不当初,不该听父亲的弄什么兵器,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初要杀荀真容易得很,可现在她身边宫人环绕,还有荀家撑腰,杀她难了百倍。
夜晚,华龙宫前的姑侄俩一边仇恨咒骂宿敌一边互相取暖,华龙宫里的有情人却是抓紧一切时机造人,时刻没有放松。
天牢里,这里永远都是阴暗潮湿的,宇文淳这天之骄子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一生没吃过的苦这段时日都吃尽了。虽然没有狱卒来为难他,但是他的心情始终是灰暗的,四哥已经登基为皇了。
他,不过是阶下囚。
牢门外突然有光亮,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来者何人,每天这个时候她都会来,给他送吃食与干净的换洗衣物。
“七殿下,奴婢来看您了。”吕蓉提着那一盏小宫灯蹲在牢房外,柔声唤他。
宇文淳的眼神里满是复杂之意,欠她的越多,他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这回他没有回头,“吕蓉,你不要再来了,本宫已经沦落成这样了,而且听你说皇上……他封了荀真一个无冕之后,你这样做,荀真会为难的。”
荀真,又是荀真。
吕蓉的心里突然又忿恨又伤心又难过,他能不能不要处处为她着想思及此,她站起来含泪道:“七殿下,您为什么要时时念着她您入狱了这么长时间,她可来看过您一次也没有,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您,有的只是皇上,您就醒醒吧。”
宇文淳突然转头不豫地看着她,“吕蓉,本宫不许你如此诋毁她,是,她没来,但是你以为她来了就是对我好吗你怎么那么傻,四哥已经是皇上了,她越是在意我与她之间的一段已经蒙尘的友谊,你让皇上如何看她只怕我会死得更快……”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布满了灰暗,“死又何惧……”
吕蓉没有他想得那么深沉,在她的内心深处只知道眼前这个以前总是流光溢彩的男子,现在却是胡子拉渣一身囚衣的落魄之相,而他的深情依然不悔,依然那样为了他心中的女子开脱着薄情的举动。
“七殿下,奴婢不懂,也不想明白……”吕蓉嘤嘤地哭出来,“据奴婢在宫里打听到的消息,皇上不日内应该会做出处置,奴婢怕……皇上会斩尽杀绝……七殿下,奴婢不想看到您死……”
她的哭声让他动容,那狠下来的心肠终究还是软了,起身缓步走上前,隔着牢房的栅栏,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苦涩地道:“你这是何苦呢吕蓉,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爱情,他已给了荀真,亲情,已随父皇母亲长眠于地下,友情,他似乎也给不了她,因为他实在无法视她为友……
吕蓉只是两手抓着他缩回的大掌,流着泪急切地道,“奴婢不需要七殿下给什么,奴婢只是希望七殿下可以永远平安,长命百岁……”
这一个夜里,在一盏小宫灯那欲燃欲熄的晕黄光线下,两个年轻的男女各自叹息,只为了那一份不为对方所了解所接受的情。
柳心眉的加入,使局面变得白热化起来。所有朝臣每日上朝都看到这一幕,柳太后的身影姿态仍是高昂着的。
江面的大儒陈老在其长子陈复的搀扶下第一次进宫来,他的老眼看到柳太后,不禁皱了皱眉,径自进了金銮殿,给皇帝宇文泓行礼后,即朗声道:“皇上,太后娘娘是皇上之母,这样草席坐在华龙宫前实为不妥,草民以为还是让太后娘娘尽快地起身回慈宁宫颐养天年为妥,这才是儒家倡导的孝道。”
荀英也出列道:“陈老先生是江南的大儒,他这建议可行,皇上,还是请太后娘娘进殿,看看她是否有何冤情在外跪了那么久”
这话一出,有些朝臣都掩嘴偷笑,谁不知道柳太后跪在那儿的原因这荀将军不知是出于何心故意这样说。
宇文泓这才摆手让孙大通去将柳太后“请”到殿里。
没一会儿,柳太后趾高气扬地迈进殿里,严肃地道:“皇上,您是不是打算听从哀家的建议收回那道圣旨。”
“朕可没有收回圣旨之意,太后弄错了,只是太后跪在那儿终究不妥,朕也给江南陈老先生一个面子,所以才会请太后到金銮殿。”宇文泓道。
柳太后眼里的那一点喜意瞬间熄灭,狠狠地看了一眼陈老,这江南陈家她焉能不知荀真的母族,故而怒道:“是你故意摆了哀家一道吗”
陈老看了一眼这没有什么肚量的柳太后,皱眉道:“太后娘娘怎么好坏不分倒打一把在宫外时就听闻太后娘娘跪在华龙宫外指责圣上处事有失,草民就觉得不妥,太后身为长辈,就应该心平气和地劝说陛下,而不是以这种手段胁迫陛下,这让华国的臣民如何想皇上初登帝位,天下经历了一场靖难之战,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太后娘娘不是匡扶陛下处理政事,而是纠结在后宫的琐事上,娘娘,这实为不妥之举。”
柳心眉怒瞪了一眼,“什么大儒不过是为了荀真开脱其惑主而来的。”
“柳宸妃,这是金銮殿,如何轮到你大放噘词”荀英怒道,然后朝宇文泓道:“皇上,柳宸妃此举犯了宫规,还请皇上严厉处置,这才符合了太后娘娘维护宫规的举动。”
宇文泓好整以暇地道:“准奏,来人,将柳宸妃拉回她的贵绮宫静思已过三个月。”
什么柳氏姑侄瞪大眼睛,柳太后愤怒不已地拉住柳心眉的手,“谁敢”
“哼,朕的话谁敢不遵。”宇文泓冷声道。
“姑姑——”柳心眉被强拉着出了金銮殿,只能挣扎着喊着姑姑。
柳太后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宇文泓,“你,狠……”居然使计一再对付她,而她就这样败下阵来,气忿不过,转身朝一旁的红柱子冲去。
她要让他受到世人的遣责。
青鸾宫,荀真正在处理日常事务,与梁公公等内侍省的太监讨论那采买之事,吕蓉就那样飘进来,她的眼神犀利地看着荀真,“总管事大人,可以拨空听属下说几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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