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2/2)
皇后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了,董尚仪等宫女已在她身边守了一夜。如今见她醒了,只是上来伺候。皇后的身子似乎是虚的紧了,她只是淡淡道:“本宫让皇上失望了。”
董尚仪只是道:“皇上与太后并未责怪娘娘,皇上临走前只是叮嘱着奴婢们好生照料着你的身子。”
皇后眼中泪珠滚滚:“本宫原想着可以一举得男,如今,倒是累的阖宫都来看本宫的笑话了。”
董尚仪只是心疼道:“皇后娘娘,到底也要在意自己的身子啊,孩子往后还会再有的。”
皇后在诞下死胎过后,身子便全然垮了,且因着忧思成疾,饶是太医院时常来进些汤药,也是无半点好转的迹象。
溶虽说仍旧时常去凤仪宫探视皇后,但二人早已生分了许多。溶便是来探望皇后,也总是说不上几句话,便走了。
一转眼便是延和五年的初春了,但皇后一直病体沉重,且因着皇后诞下了死胎,这个宫里都郁郁的。到了二月末,皇后许是因为心境一直郁郁,病体越发沉珂。
董尚仪每日只是在凤仪宫打点事务,偶尔宽慰皇后道:“还望娘娘到底放宽心,眼下娘娘到底要先把身子养好了才是。”
皇后干涸的双眼中似乎连泪水也流不出了,她只是淡淡苦笑道:“本宫辜负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指望,更是辜负了傅氏家族。且如今本宫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怎还敢想着往后的事情。”
董尚仪双眼含泪,只是低低道:“皇后娘娘,您到底要快些好起来啊,若是娘娘不好了,奴婢们可真真要没了主心骨了。”
皇后卧在床上,咳了几声,淡淡道:“若是本宫不在了,也不知道是谁继位中宫。”
董尚仪只是摇头道:“皇后娘娘何必说这些晦气的话语,娘娘正当盛年,且皇上和娘娘乃是结发夫妻,娘娘可万万不要泄气啊。”
皇后怆然摇头道:“罢了罢了,结发夫妻,便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觉得愧对皇上。”
过了数日,皇后的身子依旧不见好,溶这日照例去凤仪宫探望她。只见皇后服用了汤药,正在床上闭目安神,整个凤仪宫都弥漫着浓重的草药气味。皇后鲜妍的容貌显得憔悴了许多,溶瞧着她,只觉得一阵心酸。皇后缓缓睁开眼,看见溶,只强撑着起来行礼,溶只是扶住了她,道:“你我二人,原是不比在乎这些虚礼的。”
皇后只是靠着,无力道:“臣妾的身子怕是要不好了,皇上,臣妾对不住你。”
溶只是温沉道:“那个孩子没保住原不是皇后的过错,且说咱们往后一定还会再有孩子,且朕所求的只是皇后快些好起来便是了。”
皇后淡淡一笑:“臣妾还记得刚刚加入东宫的时候,皇上那时候还是皇太子,你待臣妾也是如同现在这样。臣妾还记得,大婚那夜皇上执着臣妾的手对臣妾说,如今总算有人来东宫陪你了,你一个人在东宫里孤单的很。”
溶淡淡道:“是,那时候皇太后和母妃斗得厉害,朕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太子之位不保,毕竟宫里头的人都说是母妃害死了肃悯太子,这东宫的位子才空出来的。可是自从皇后嫁进了东宫,朕觉得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和朕一起分担这一切了。”
皇后勉力道:“那是臣妾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只有我与皇上两个人,再无旁人了。只是可惜臣妾嫁进东宫不久,皇太后便把薛昭仪也送了进来。”
溶的笑容沉了下去,只是道:“皇后这些年一直与薛昭仪不睦,原是为了这个。”
皇后道:“皇上虽说心里待她淡淡的,但其实皇上心里待她是和臣妾一样的。这些年的许多事,臣妾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溶的语气有了些许的冷漠:“皇后如今是糊涂了,薛昭仪一向安分,朕不过也只是喜欢她的清净自持罢了。”
皇后的神色越发的软弱了,只是道:“臣妾是不喜欢她,因为自从她嫁进了东宫,皇上的心便要分一半给她了,且臣妾明白,皇上心里始终都有她。”
溶的口吻渐渐疏离了起来,道:“薛昭仪虽说只是妃妾,但朕也算是她的丈夫。朕心里自然有她。”
皇后痴痴道:“臣妾只是记得,在她进宫以后,她给皇上做了一个香包,皇上竟是日日都带在身上,且即便皇上甚少去她宫里过夜,但皇上每隔一两日便让她进乾元宫来陪你用膳,这些臣妾都是知道的。”
溶只是渐渐道:“朕今日才知道皇后原来如此的心细。朕只猛然惊觉,仿佛朕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皇后,即便咱们二人成婚数年。”
皇后凄婉一笑:“是啊,臣妾也似乎从未真正猜透过皇上的心思,即便皇上待臣妾很好,但臣妾仍旧不满皇上的心里还有旁人。”
溶感叹道:“怪道皇后的身子一直不好,皇后成日总是胡思乱想,兴许是这样,才使得你腹中的孩子保不住。”
皇后闻了,只是不住咳了起来,胸腔剧烈的起伏着,道:“皇上到底还是责怪臣妾。”
溶不答话,只是施然起身,行了几步,沉声道:“皇后勿要在多思虑了。这对你的身子有百害而无一利。”
皇后不答,只是一人卧在床榻上。似乎整个人都疲倦极了。
溶以及身边伺候的人,迤逦而行,黄佑问了句:“皇上今晚是去那位娘娘宫里歇息。”
溶思索了片刻,道:“朕回乾元宫了,和皇后说了许久的话,朕觉得疲累的紧。”
溶行在路上,在凤仪宫说了许久的话,出来时已是月色苍茫了,他的心思亦是茫茫的,只是随口道了句:“朕与皇后多年夫妻,但如今皇后的孩子没了,朕只是感觉这些年的夫妻之情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黄佑陪着笑道:“兴许是皇上和皇后太过于伤心了。过些时候就会好了。”
溶瞧着黄佑恭顺的脸色,只是道:“朕待皇后很好么”
黄佑道:“这个自然,皇后娘娘有孕的时候,皇上不是每天都记挂着皇后娘娘的身子么连寿安宫和长乐宫都在说皇上待皇后真心。”
溶的语气多了一份寂寥之感:“但兴许这对于皇后来说,还是不够。”
溶刚刚回到乾元宫,正在闭目安神,只便闻得凤仪宫哪儿传来宫女的哀嚎,只见的黄佑急冲冲进来,道:“刚凤仪宫的人来报,皇后娘娘薨了。”
溶的声音有几分恍惚,泪水渐渐溢出,道:“朕到底还是辜负了她,定要好生办理皇后的身后事。”
黄佑出去了以后,溶一个人在乾元宫默默了许久。
消息传到颐宁宫的时候,宜贵太妃和纯宁妃正在对弈,纯宁妃叹气道:“皇后到底也是可怜。只是眼下凤仪宫的又空了出来。只怕后宫又有纷争了。”
宜贵太妃淡淡道:“若是毓秀宫那位争气,兴许咱们苏氏便能再出一位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