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2)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事情应该发生在七月二十六日那天晚上,整个县城有史以来最大的洪涝总算是褪去了,柏油马路上随处可见退潮时来不及回流的鲈鱼和螃蟹,它们最终都落入市井小民的口袋里,在煤炉的蒸锅里翻腾。
水橡是一个没有电影院、只有一家小医院的落后小镇,离黄海只有一个小时的车距。
农工商三用的购物中心就在小镇南边的步行街旁,而今天,就在天黑之际,暴风雨来临前的半个小时,混凝土般的乌云完全停滞,人们漫无目的地走在步行街上,热气浓的化不开,令人窒息的气压遏住了升腾的暴躁。
所有人都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干,只想等待着暴雨来临,再躲在家里喝上一杯热茶然后睡觉。
绿油油的蜻蜓在头顶盘旋,作为风雨欲来的先遣军它们一向出现得很准时。
最近徐杨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几天前还有一大批患了流感的病人到他的小医馆买药,一个是正柴胡,一个是头孢,它们分别是治感冒和发炎的,药不贵,但胜在量多成本低,倒是让他小赚了一笔。
小医馆是没法和正规医院做比较的,之所以导致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就是正规医院已经没有药可以卖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医院的药物储备永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徐杨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锁死的医馆们,两个员工正坐在办公桌上抽烟打牌,看到老板来头也不抬一下。
小医馆的两个员工顾杰和王明义都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兼职,而且还混得不错,医馆的服务生对他们来说算是个可有可无的工作。
顾杰舅舅家是开染坊的,毫不夸张的说镇子上一半人的衣服都要在那染坊里走一圈。所以顾杰很有钱,而王明义嗜赌酗酒,身上从来留不住超过五十面额的钞票,他此刻正抽着根最廉价烟草卷起来的臭烟,他也只能抽得起这个了。
“你们先听我说一会儿。”徐杨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不耐烦地说:“我们没有药可以卖了,如果你们两个还想在我辞退你们前领到一笔不菲奖金的话,最好马上、立马拍一个人去老瘸子那里进货!”
老瘸子只是个绰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老瘸子在两千年前就靠卖假药为生了,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点破,反正又吃不死人,谁知道是真是假
王明义吸了口呛人的臭烟,一边懒洋洋地说:“没看见马上就要下雨了吗这鬼天气谁脑子有坑来买药啊这会儿去进货铁定和傻子没二样。”
顾杰没有说话,把牌往桌上一撂,掏出手机玩起了推塔游戏。
“可不是人人都这么想。”徐杨有些恼火,他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指着两人的鼻子:“瞧见没这是钱!你们吃饭的家伙!还记得你们玩泥巴的年纪吗那时候你要一根老冰棍,只要把一枚钢镚扔在泡沫板上就行了,怎么现在看不起这点钱啊”
…………
雨天可能是沈豪最讨厌的天气了,尤其是这种难得一见的暴雨,他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湿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肩胛和后背,让他抬起手都费力。
“草他妈的天气预报,一次都没准过。”
沈豪嘀咕着,他正坐在司机的位置,手里握着油腻腻的方向盘,脚上虚踩着刹车,手里握着瓶热气腾腾的枸杞茶,透过车玻璃窗外面可以看看灰蒙蒙的雾霭笼罩在高速上,杂草横生的荒地没有一丝生机。
沈豪清晰地记得小镇每一条路的模样,他从小就在水橡镇长大,和同龄人到田里偷玉米、下河捉泥鳅、一起打小霸王游戏机,但在沈豪八岁那年,做高利贷生意的爸爸就因为讨债时打死了人被关进了监狱,只留下重病的妈妈和瞎眼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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