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迷(1/2)
云舒醒来时,身子仍是软软的,没有半分气力,以为是酒力不足,实则是小太岁这蒙汗药下的分量过重了些,这一觉醒来时,已是入了夜。朦朦胧胧中她瞧见一盏灯,灯光下一个男子俯趴在案桌上,因是背对着她所以瞧不见容颜,但即使瞧不见容颜她也知道是谁,正因为知道是谁反而觉得心里淡淡的忧愁,不禁暗叹道:若不是假扮的又是何等相处呢
她舒了一口气,这蒙汗药的劲头尚在,头昏昏沉沉的,一口气提着上不去又下不来,份外难受,好似有人提着她的脖子,将掐不掐,不痛不痒就是憋着不顺,能呼吸存命却就是不能舒舒坦坦的。
“该死啊,该死啊,我真真是太自作聪明了,原想着怕那小太岁拆穿就猛喝酒,且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这般差劲,我这不入江湖之人酒力不佳还属正常,这姚伽竟然酒力也这般差劲,实在是妄为江湖好女儿了。”想到这里,她一骨碌翻身而起,身子软趴趴的,还是强撑着挪到他身旁,摇了摇他的肩膀,见其依旧沉睡不醒,当即来了气,嚷道:“我废物,你比我还废物,不过鹰眼太岁最废物,若是他趁你酒醉,不小心撕下了你的脸皮,我倒是可以留得一命,怕你酒醒之时已经是在阎罗殿了。”
陆羽和姚伽都会易容,可陆羽却能称得上“千面”二字,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陆羽的易容连眼睛都能假饰得一模一样。想来可笑,明明是货真价实的真阎罗此刻却偏偏要伪装成假陆羽,好在他早于暗处瞧见了这姚伽双眸,若非如此怎能逃过眼睛与眼睛的对峙。
陆羽佯作刚刚酒醒,翻身而坐,捧着头装出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明知故问道:“你却为何能留得一命”
“你是假陆羽,我可是真云舒,虽说并未过门,却也是小太岁货真价实的嫂嫂,他自然不敢伤我。”云舒说出这话,样子颇为得意,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也透出微微的红晕。忽又一惊,蹙着眉头,探身向前,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静滞半晌才幽幽叹道:“你的声音……你的声音此刻为何能这般像陆羽你如何做到的”
“啊……是吗我随意一试,竟还真给碰准了。早知如此,你也不必怕我开口出错,白灌了这么多酒了。”此话一落,陆羽面色大变,一跃而起,沉声道:“你呢你又为何会将陆羽的音容相貌记得这般清楚所以……你喜欢他吗”
她想不到姚伽会突然如此发问,当即一怔,垂着头溜溜达达地挪回了床榻上。很久没有人问她对待陆羽的感情了,或许从来没有人问过,只是她自己也很久没有扪心自问过了,此刻突被问及,竟只想着如何避而不答。
“你喜欢他吗”陆羽长身而起,竟快步跟到床边追问道。
云舒托着腮,想着随意打发过去,可一抬眉却瞧着眼前人的样子,终究说不出否认的话来,轻轻一叹道:“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很多年前,有一大户人家,生了一对孪生姐妹,明明是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可偏偏父母只疼爱晚一刻出生的妹妹,对姐姐置若罔闻。有一天姐姐躲了起来,等了足足三日,竟发现举家上下都没有一个人想要去寻找她,她很伤心便真的离开了家。在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她有人惜她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小哥哥。这个小哥哥就好像另一个她,也是无人疼惜,二人便约好了这辈子相互扶持对方,你能想象这个约定竟然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定下的吗但是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守着这份承诺,一守便又是五年。后来他们被迫分开了,因为小哥哥中了毒,要死了,需要一个人心甘情愿的给他换血换命,没有人爱他没有人疼他,自然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为他而死。女孩子虽然疼他爱他,可她却同样不舍得自己的生命,所以她离开了。”
云舒垂下了头,口中虽在大笑,但笑声中可没半分开心的味道,反而尽是忧愁。
陆羽直着眼睛怔了半晌,颤声道:“然后呢为什么不把故事说完”
她眼睛空洞地望着角落,一字字道:“本来就是故事,说到哪里都算结束。”
陆羽侧到一旁,呆呆地看着桌上一闪一闪的灯火,多像是人的生命,拼命想着燃烧,却还是时刻担心一阵风来会将其熄灭。他发髻光洁,笑容虽略有尴尬但仍旧风流,灯光下更着华彩,他轻叹一声,回过身来冲着云舒笑道:“若故事里的男孩子没有死,他一定还会喜欢那个女孩子的,因为他是个守诺之人。”
云舒面色惨灰,瞧着他,嘻嘻笑道:“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有的人错过了就注定错过了。”
陆羽忽然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难得的是她竟然没有躲闪,只是垂着头默不作声,他接着笑道:“也未必,有的人发现自己不想错过,就不会放手。”
“是吗曾经我也以为故事会这样发展,但是努力了之后才发现无非是再一次错过。错过一次若再错一次,会有更大的代价,比如再赔上人命……”她微微昂起头,轻抹了抹眼角,脸上笑眯眯的,但这种笑容,却教人瞧得心里直冒寒气。二人四目相对时,陆羽缩回了手,幽幽地侧到了一旁,道:“那项寻呢你对项寻又是如何”
她轻轻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无奈地笑道:“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本也想着以身相许,有一段时间在一起发现似乎是不可或缺的依恋,可真是离开数日,竟然也鲜少想起他。怎么样我是不是挺凉薄的”
“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等一切事情都结束了,你会有个好归宿的。”
云舒眼珠子一转,咬着嘴唇笑道:“或许吧,你要找妹妹,我也要找我的爹娘,其实说起陆羽,我真怕是他掳走了我家人,真怕逼死我哥哥的人是他。”
“不会的,不是他!”这话他接口极快,又冷又硬,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字字像用刀子雕出来的一般。
云舒蹙眉而笑,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呃……相由心生嘛,瞧着他样子也不像坏人。”说出这话是,她的模样那叫一个手足无措,登时可爱。云舒故意走到他面前,与其对视,学着他的表情。他咬着嘴唇,她就跟着咬着牙,他嘴唇已咬得出血,她就咬得吱吱作响。他将眼睛瞥开,她就侧过身来再迎上他的眼眸,直到他一脸通红败下阵来。云舒大笑道:“相由心生!相由心生,若此言当真,陆羽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她抖了抖衣衫,忽又一叹,道:“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一个沉醉在赞美中的人,最怕听到的一定是“不过”二字,因为这两个字后面的话,往往会使之前所有的赞美都宁可不存在。
“不过……姚伽……呃……其实你的本相……就不太像好人了!”
陆羽终于松了口气,笑道:“……那……要不我就一直顶着这张脸好了……”
“如此我倒是不介意!”她带着颇含深意的微笑,却不敢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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