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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决战东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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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弓搭箭,箭无虚发,箭穿咽喉,血珠溅出。

答案揭晓,可是来不及了。他们只能去向阎罗王说分明。

东城门破,孤烟直上,信号放出。叶昭命孙副将率兵直取西门,接应大军,自己调兵五百,攻向大牢,那里有她牵肠挂肚,放不下的人。无论愿不愿意,都要带她离开。

她抱着最后的奢望,带着最精锐的亲兵,像恶魔般,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杀得东夏人闻风丧胆,杀出尸骨堆成的血路,心里却是阵阵担忧:“惜音,是来得及还是来不及”

大牢深处,铁链刑架上,美丽容颜不再,鲜血洒满单薄的衣衫,白色中衣化作大红,带着微弱的生命,飘零如叶。

“祈王是我的恩人,东夏王要害他,是我杀了东夏王……祈王是我的恩人,东夏王要害他,是我杀了……”气若游丝,柳惜音还活着,每根骨头,每寸肌肤都像被火燎般钻心的痛,好痛,真的好痛,这是一辈子都没忍耐过的痛。她眼泪不停落,化了脂粉,花了妆容,容颜不再,无论谁对她说话,她口中只反复着同样的口供,”祈王是我的恩人,东夏王要害他……”

模糊中,远方传来熟悉的呼唤。

“惜音!”

各种的折磨下,身体可忍受的疼痛终于超过了极限,意识变得麻木,思维开始飘忽,地上的血迹就好像一朵朵鲜艳娇媚的花,绚丽绽放……

“惜音!”

哪里传来的声音是谁在呼唤她恍惚中,一时间竟忘了,今夕何年

她仿佛见到漠北满天桃红,桃花树下,有小女孩因思乡偷偷哭泣,忽而桃花花瓣纷纷落,洒满头,桃花树上坐着少年,穿着青衣,手持桃枝指着她,笑意吟吟问:“喂,我是叶昭,你叫什么”

“明知故问。”

“原来叫柳惜音啊,惜音惜音,名字听着就胆小,可是我家小表妹”

“油腔滑调!不是好人!”

“喂喂,我可是看你哭鼻子,才来哄哄你。”

“谁哭鼻子了!谁稀罕你哄!”

“走,后院里有秋千,可以荡得很高,还有三条小狗,毛茸茸得很可爱。”

“我,我……”

“别想家了,漠北也很好,没有朋友,我来陪你玩。”

“我,我……”

“我偷偷带你去看花灯,别告诉爹娘,西市那盏琉璃兔子灯,是你没见过的大。”

“可是……”

“那盏兔子灯的眼睛,就和你一样红。”

“谁眼睛红了!”

“不红不红就笑一个。”

少年跳下来,拉过她的手。女孩羞极,恼极,却经不住逗,终破涕而笑。桃花树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手牵着手,不分离。

她问:“如果我变丑八怪,你会娶我吗”

她答:“娶。”

回忆里点点滴滴,每一处都是珍惜的宝石。何时重归漠北,再看桃花星罗密布,红霞满天何时良人方会骑着白马,笑着牵过她的手,一起回家

反反复复地梦,反反复复地醒,意识陷入模糊,身躯在深渊中漂浮。

“惜音!”她的身影再次来到梦里,杀退恶鬼,斩开铁链,仿佛抱着最珍惜的宝物般将她放下,一遍又一边呼唤她的名字,“惜音!惜音!”

好幸福。

这一次的梦,可否不再醒来。让她回到过去,桃树下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桃树上还是那个爱捉弄人的少年,两人手牵着手,永永远远,直到地老天荒。

几滴冰凉落在脸上,她艰难地睁开眼,梦还在:“阿昭,你来接我了吗”

“是,我来接你了。”叶昭低声道,怀中那名原本倾国倾城的少女,如今柔媚的五官被痛苦扭曲,美丽的脸上已憔悴不堪,娇弱的身体伤痕累累,她只能鼓励,“撑着点,我们很快就回去大秦,有最好的大夫治疗,你会没事的。”

柳惜音涣散的神智略略恢复,片刻清醒,回到现实,却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我不能走。”

叶昭坚持:“你必须走。”

“我不能活,”柳惜音艰难地呼吸着,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清晰而无力,“我活着,杀父之仇不共盖天,东夏两位皇子可能会放下恩怨,全力进攻大秦。只有我死了,他们无暇他顾,才会相争到底。”

叶昭再坚持:“他们要战,便战!”

柳惜音却任性地缩去她怀里,带着泪:“不要,我回不去了,我没有家了……”

叶昭紧紧抱着她沾满血污的身子,比以前更瘦弱的身体,几乎没有重量:“你叔母和堂姐堂兄都没死,他们在上京,我带你回家。”

“来不及了,”柳惜音嘴角露出个若有若无的苦涩笑容,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看不清眼前的来人,“阿昭,我是那么的爱你,比所有人都爱……”

叶昭强忍悲痛:“我知道,我以后会好好对你,再不分离,你先撑着。”

柳惜音:“不,阿昭,你不懂。爱有多深,妒有多深,我不是好女孩,我想你幸福,可是我无法忍受嫉妒的折磨,我不想在里面挣扎着,越来越怨恨,我怕我有一天会忍不住害死他,让你恨我。所以我不能跟你回去……而且我懦弱,我胆小,我害怕自己失控,受不住拷问,无法实行最后的步骤,在杀死东夏王后,我喝了很多很多醉仙草,多得无法再回去……”她喃喃自语,“是祈王命令我杀死东夏王,是祈王命令我杀死东夏王……”

“走,”叶昭将她拦腰抱起,不容置疑,大步往外走:“惜音,别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来不及了,”柳惜音浅笑,“阿昭,这是我下的药,也是我选择的路。”

叶昭不理不睬,继续走。柳惜音拉着她的衣襟,强撑着说,声音几乎听不见,哀求:“求求你,不要走,主帅不能走,你要替我复仇。”伤口的血流不止,她虚弱得经不起最轻微的颠簸,“留下来。”

叶昭不敢胡乱移动她,只好略微放慢了步伐。

两旁亲兵急道:“将军,不能走!”

“留下来,”柳惜音祈求,“主帅不能走!”

“将军!”

“阿昭……”

一声声的高呼,一声声的哀求。

她是将军,统帅十万兵马的大将军,战场上,没有任性的余地,永远要冷静。任凭心里是火烧般般的痛,任凭五脏六腑都是打结的痛。她耗尽全部的意志,终于克制下悲痛得要发狂的冲动,为她停下了脚步。

“就这样,”柳惜音嘴角微微扬起,就好像儿时祈求她带自己去偷溜去湖边玩的那个小女孩,褪去算计心机,褪去狠毒色彩,脸上只有孩童般的纯洁,她平静道,“陪陪我,一会就好。”

叶昭深呼吸,终于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好。”

亲兵们把守地牢,望风。她紧紧抱着她,坐在地牢的石阶上,喃喃低语。

“阿昭,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女孩子可以读书,可以习武,可以做生意,可以做官,可以打仗,可以做所有男人能做的事”

“会的,总有一天。”

“阿昭,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女孩子不再被关在宅子里,看着四面墙一面天,可以海阔天空任遨游”

“会的,一定会的。”

“阿昭,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普通女孩也可以随意跳舞,不被歧视”

“会的,你会是女孩子里最美的那个。”

“你能一眼认出我吗”

“能。”

“阿昭,等到了那一天,你不要再做女人,来娶我好不好”

“好,我娶你。”

“没有他”

“没有。”

“阿昭,我好高兴。”

“……”

叶昭抱着瞳孔渐渐涣散的柳惜音,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污,温柔在耳边低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随着她的身体越渐冰冷,嘴角的笑意却越渐越浓,苍白的脸色浮起红晕,就好像晚春里,用尽全身气力灿烂怒放的桃花,美不胜收。

东风慢,留春春不住,刹那芳华,春逝去。

“阿昭,我看见爹娘了……”幽暗地牢,她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光彩。

然后,繁花落尽。

叶昭起身,解下袍子,轻轻将她掩住,然后合上那双世间最美丽的眼睛,握紧刀柄,踏着满地血污,转身离去,没有留恋,没有停顿,没有迟疑。

这条她耗尽一切铺好的大道,她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惜音等等,待驱走虎狼,我带你回家。”

天空翻起鱼肚白,风卷黄沙,刮起旗帜,十万大军立于通阳城西门外,战鼓息,人静默。

伊诺皇子抢先登上墙头,举目远眺,旗帜下,是熟悉的银甲银盔,腰杆挺得笔直,手持八十八斤大刀,就好像一杆永不疲惫的枪插在马上,剑眉挑处,寒星闪过。

是她,就是她。他忍不住笑了笑,雪白的牙,像饿狼的利齿,挥挥手,弓弩手上前,张弓搭箭,指向抬着巨木飞索准备攻城的士兵们。

“呸!真不将东夏放眼里吗!”号令未下,众军未发,大皇子已带兵追上城墙,跟在后头眺望,抢着吩咐,“严防死守!看着婆娘还有什么手段!”然后警惕地看眼伊诺皇子,命令,“此战指挥者应是我。”

伊诺皇子的注意力被打断,听见他这番说话,怒极,按耐不住:“我此生最恨之事,便是有你这个蠢笨如猪的兄弟。”

大皇子拔刀:“狗杂种!你在说什么!”

伊诺皇子喝道:“蠢货!都到这个时候了!看清楚,柳惜音是大秦的刺客,父王已死,几位部族首领因此昏迷不醒,你还要在大敌当前时起内讧是不是要让敌军攻破城墙,致大军与死地方休!”

“胡说八道!”大皇子坚持,“别忘了,她是祈王亲手送来的美人,你倒是说说,为何谋反的祈王要送大秦的刺客来东夏帮助皇帝你真当全天下都是傻子不成!若非你怂恿父皇,将祈王逼得狗急跳墙,事情何至于此!”

伊诺皇子也想不明白为何祈王要送大秦刺客来,他一时语塞,久久后道:“或许他不知道此女与大秦有关。”

大皇子冷笑:“证据呢”

退步就是放弃皇位,退步就是秋后算账的绝路。

明知是陷阱,放弃却是死路,他们谁也无法将皇位拱手相让。奈何大军压境,千万仇恨也要往后推,两人再对峙片刻,终于冷静下来,暂时联手,各自指挥部族,共同抗敌。

通阳城外,大军中。

初上战场,夏玉瑾的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肩上沉甸甸的盔甲,手里握着的长刀,耳边呼啸着的风,战火辉煌,少年时的梦不敢置信地实现了。骑着马的腿阵阵发酸,肩膀每寸肌肉都在累,脑袋无法思考,可他依旧在马上坐得笔直,学着用和叶昭般锐利的眼神,看着通阳城墙,脸上上仿佛久经沙场的老将般,毫无畏惧。

郑将军不断做出部署指示,扮装成赛玉郎用叶昭的声音发号施令,前锋部队开始佯攻。

所有人各司其职,都在等待着信号发出,叶昭冲到西门,就是汇合总攻之刻。

孤烟升起,信号发出。

通阳城内,杀声震天,粮草仓库火光冲天,伊诺皇子惊讶地回过头,心知又中了叶昭毒计,急命人回防,勘察敌情。

有东城守城士兵冒死逃脱,拼着最后气力报信,说叶昭将军与伪装的祈王使节勾搭,侵入东门,捣了自家的军需处。

大皇子没见过叶昭,不清楚她长相,有些诧异:“若叶昭在后方,前面的那个是谁”

依附伊诺皇子的图巴趁机道:“祈王使节是假冒,叶柳儿听祈王使节之令行事,可见那贱妇就是大秦派来的刺客!”

跟随大皇子的诺尔凯将军大笑:“我就奇怪美人怎会做傻事原来是有人假借祈王命令,将她骗了。”说一千,道一万,他们死都不认叶柳儿与大秦有关,“真是可怜的姑娘,被人骗做了箭靶子。”

图巴怒,命人继续拷问叶柳儿。可惜诺尔凯将军唯恐夜长梦多,怕叶柳儿说出不应该说的话,早已暗派人手,在刑讯中下了狠手,只求让她速死。

大皇子恨她杀死父亲,又想起那些缠绵销魂的日子,佳人永别,阵阵痛心。为了男人的自尊,他情不自禁地说服自己相信诺尔凯将军的话,坚信叶柳儿是被人蒙骗,方下狠手,最后还维护自己,忍受拷打也没吐露出对他有害的证词。于是,他将所有的恨统统记去伊诺皇子和祈王身上。若非这两个狗杂种,事情何至于此

伊诺皇子没管兄长的小心思,他死死地盯着大军中的叶昭,道:“开城门,点兵,正面迎战。”

大皇子摇头:“背腹受敌,撤。”

伊诺皇子道:“前面的叶昭可能是假的,只要揭穿真面目,必军心动摇,可趁胜追击,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大皇子坚决和他对着干:“后面的叶昭难道就没有假冒的可能吗不能再拿族人去冒险!”

“你爱撤,便撤!”伊诺皇子没理他,带着自己的将士们,披上盔甲,挺身迎战。

诺尔凯将军急问:“大皇子,我们怎办”

“不可理喻!”大皇子又惊又怒,忽然冷笑起来,“趁乱让他死了岂非更好我们点齐精锐部队,找人架上那些昏迷的部族首领,从南门撤!”

从东门到西门,比预计中的速度要慢,夏玉瑾久等叶昭未至,却见伊诺皇子出乎意料地打开城门,率东夏铁骑,气势汹汹,正面迎战。他心里紧紧悬起,握着的刀柄被汗湿透。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怎么办”三个大字。

“敌军进攻,必须迎敌。”郑将军不容置疑道,“请主帅发令。”

可是,肩上是无法负荷的盔甲,胯下是骑不熟练的骏马,手上是一碰即断的假刀。

羸弱郡王如何能战若迎战,主帅假冒的真相被拆穿,该如何是好

若不迎战,证明主帅胆怯,情形会更加恶劣。

时间无法拖延。围绕着夏玉瑾的将军与亲卫们,陷入彻骨的恐慌,聪明人已经可以预见军心动摇,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谁可力挽狂澜

“阿昭告诉过我,”夏玉瑾提起大刀,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高傲地抬起头,“她说过这种时候主帅要做的事只有一样……”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文死谏,武死战。越是恶劣局面,将军越应先身士卒!所以,跟我冲……”夏玉瑾举起刀,指向伊诺皇子,猛踢马刺,咆哮着发号施令,“跟我冲!”赛玉郎急忙替他发出命令。

白色骏马,银色身影,腾空而起,毫不迟疑,直冲东夏大军。就算把血洒尽,就算头颅落下,就算明知送死,他也要带着将士们所有的勇气,向前冲。

因为……

“我是天下兵马大将军!”

帅不畏死,卒有何畏

大秦将士被主帅的英勇鼓舞,不甘示弱,策马跟随,士气高扬,誓与主帅共生死。

战鼓再擂,旗帜飘扬,激昂吼声震天响。

万军丛中,他一骑当先。

伊诺皇子肩上旧伤,再次隐隐作痛,他恨恨抬手,弓弩手再次搭箭,射出。

随着雄鸡高啼,启明星在空中渐渐褪去。漫天箭雨,罩向那条银色身影。

通阳城墙墙头,太阳从东边缓缓起处,有大秦军旗迎朝阳展开。血染修罗,提着玄铁鞭,率精兵,俯冲而至……

大秦人永远不是绵羊,天子宗亲,文武百官,文人书生,贩夫走卒,看似懦弱可欺,可真正欺压到他们头上时,不管是铁血将士,弱质女流,统统都会站起来,用生命,用鲜血,誓死反抗。他们的精神如奔流不息的河流,再锋利的宝剑也斩不断骨子里这份坚韧和尊严。

自古柔能克刚。铁蹄声远,虎狼含恨。

在护卫山河的号角声中。侵略者将永远失败。

“玉瑾,战打完了,都回营了,还不下马愣着做什么”

“阿昭……”

“没看出你那么喜欢踏雪啊抱着都不放手了。”

“我……我吓得身子麻了,动不了……”

“噗——”

“混账,不准笑,快快扶你夫君下马,不准给人看见,否则休了你!”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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