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偶见(1/2)
“参军想出门么,但请让我等相随。。”
片刻之后,风卷旗和她的数名同伴,就换了寻常伴当的衣袍璞头,只是还是将甲子穿在内里,兵刃也包起来,形似一根步杖般背在身后,这才领我们一同出去。
春城无处不飞花,
漫天清扬的柳絮纷舞之中,我们踏出了这处占地甚广的高邸,赫然就是杭城之中广胜桥畔的闹市街坊,钱塘江畔的河道密布,像是一张大网般,笼罩着古城的大街小巷。
我回头看了看我们出来的偏门名牌,上面用黑漆写着《蔚园》两个字。
虽然作为我所熟悉的那个杭州,起码要在我的时空里等到南宋偏安时代的大开发,才初具规模,但是在这个时空线里,还是出现了不少卯端。
起码西湖变大了,苏堤和断桥没了,孤山和北山之间的白沙堤依旧,雷峰塔则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变成了所谓的宝生塔,飞来峰还叫灵鹫山,小天竺山下的灵隐寺里,也没有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传说,。
西子湖四野没有了密密麻麻,遍地都是的高楼大厦,和见缝插针,打着各种湖景房旗号的,在建地产和房地产商广告,的阻塞和窒息之后,视野变得颇为清爽宜人,轻易可见是满目的碧波漾起和环湖宅邸别墅,精巧别致的屋宇连云,很有点赏心悦目。
自南朝以来,这里就是依凤凰山而筑城,号称“周三十六里九十步”的大城。虽然历代有所损毁增减,但是总体上还是变化不大的,最大的看点是,修建或是翻新于不同年代,而风格迥异的水陆城门,
而站在高处,最显眼的便是,钱塘江边,是大片采用“石囤木桩法”,围海造田所填出来的海塘和堤岸,呈现出某种财大气粗的历史底蕴。
作为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的南端和终点,还是留下不少昔日繁华盛极的遗存,比如拱宸桥旁的大片盐仓和货栈的旧址,遍布江岸的大小码头和船围。
开元天宝年间,从这个登船的江南轻贵货物和江南女伎,甚至可以乘船结队的,直达西京长安景明门外的积水潭,且歌且舞的接受天子在门楼上的观阅。
但是与别家依靠大运河的南北漕运,兴衰荣辱集于一身的其他名城大邑不同,杭城至少还有出海口,因此在安史之乱的叛军截断河漕,海漕兴起之后,杭城很快就改弦更张,变成海漕重要的始发地,因此,哪怕至今为之,盘踞在登州的众多海商势力之中,始终少不了杭城商团的一席之地。
后来又正逢海藩兴起,朝廷鼓励大力开拓海外的黄金时代,各种物产的海贸大兴,因此在东南口岸大邑中,具有先手优势的杭城,很快就摆脱了河槽衰败带来的负面影响,重新过上万商云集,帆幅如林的好日子。
这里也是当年外藩募集移民的集结出发地之一,各种被花言巧语诱骗或是拐带来的内地百姓,破产失地的农户、失业的手工艺人,走投无路而卖身的乡人,官府圈管的灾民流人,或是逃避有司的亡命不法,朝廷流放的罪徒,在这里一步三回头的,踏上被送往海外开拓的不归路。
史上最盛时,号称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至今仍旧以织造、印刷、酿酒、造纸诸业,称著于世,城中有大半居民,都从事手工业或是与手工业相关的行当。
因为地所繁华安逸,就算政治重心依旧内移,但是在杭城里,依旧集中了浙东观察使,余姚经略使和三江转运使三个重要的使职,及其一大批相关的衙门官属。
因为是海泊重埠,所以积年累月下来,也不免带上些许外来商民的异域风情,比如除了乾元后,一度流行东南的景教神堂外,这里还有东南少见的拜火祠,摩尼光明院什么的存在。
而带有江南对方特色的,各种乡土崇拜性质的神祠、神龛,更是数不胜数,几乎走街过巷,随便什么转交就能碰上一个。
但是因为南朝崇佛的遗风,又是靠近佛门四山之一天台山的缘故,最多的还是各种佛教寺院,净慈寺、祗园寺、观音寺,天真寺、净空寺、东林寺、建国寺、发心寺、孤山寺,来自五派八宗各种名目的庙宇和佛堂,几乎是接连不断的街市中,用浮屠和飞檐展露着自己的存在感,香火鼎盛的寄托着这个乱世一隅中的人们某种祈望。
却又是更多因为历史上杭城的几度易手,几乎都是无血开城,或是弃守转易,让胜利者,额米有太多的机会和理由,来发落和破坏这座古城。
夹杂在日常的介绍中,风卷旗的各种溢于言表的憧憬和恭维声,还在继续,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而且词汇居然没有重复过。
然我一度怀疑起他是否因为这种一开头就停不下来的话痨属性,才被指派到这个任务来啊。放在后世这样的“人才”不去做推销员或是保险、房地产经纪,真是浪费了,但是在这个纷乱已久的时代,就未免显得有些鸡肋了,就算是战国的家什么的,也要有足够的背景和靠山,才有让人赏识和发挥的余地啊。
不过作为一个陪客和导游什么的,他还是颇为尽责的,对各种地方典故,也是如数家珍的,能说上半天,而不让人觉得烦闷。。
游览了城中靠近江岸的几大各具特色的海市子,和相应的观潮揽胜处,虽然海市子里大多正是淡季,外来的海舶极少,开户营业的主要是本地的坐商,连带的各家商肆的学徒和伙计也是一副懒洋洋的,对着稀疏的人流抬不起劲头来。
而观潮处的那些楼子,也不是最合适观潮的时节,门庭冷落的只有小猫两三只,但还是让我们颇为满意的。
听着外面如奔雷声的春江潮汛,吃着当地名为“鲜八件”的小食,慢慢活动者有些酸痛的腿脚,也是一件颇为惬意之事。
“下一处.”
我想了想
“就去灵隐寺吧。。”
“灵隐寺。。”
风卷旗有些不确定的想了想,
“且容我问一问。。”
片刻之后,我们就上了两架抬子,有些类似滑竿的东西,架着我们走着走着,就到某种熟悉的地标建筑前了。
我看着不大的门匾“灵隐寺”,作为杭州最早的名刹,占据了西子湖周边,北高峰和飞来山之间,最好的风水宝地。所谓两峰挟峙,林木耸秀,深山古寺,云烟万状。
由于这个时空没有了唐末“会昌法难”,被毁寺还俗抛荒,直到五代吴越王钱掓重建的过程,所以还是保持了相当东晋以来历代增建,却变化不大的古朴风格,
对于我这种被现代景区人流和噪音,无所不在的小贩和门票消费陷阱,污染毒害不浅的穿越者来说,还是颇为新奇不同的错位体验。
因为这里看起来颇为闲庭清淡,山门前树有一块长碑,题刻着茶圣陆羽的《灵隐寺记》:
“晋宋已降,贤能迭居,碑残简文之辞,榜蠹稚川之字。榭亭岿然,袁松多寿,绣角画拱,霞晕于九霄;藻井丹楹,华垂于四照。修廊重复,潜奔潜玉之泉;飞阁岩晓,下映垂珠之树。风铎触钧天之乐,花鬘搜陆海之珍。碧树花枝,舂荣冬茂;翠岚清籁,朝融夕凝。“
于后世变成南禅五山,历代封赐增建的灵隐寺不同,这里现在是西京八宗之一,华严宗高僧道峰一脉的道场,也是杭城当地佛门主流最常见的一支。
因此建筑,也是典型的华严宗,按照中堂金堂讲堂左堂右堂后堂五重塔,分布的所谓“七堂伽蓝”格局。
不过相比那些居于城坊、闹市间的寺院,这个时空的灵隐寺的其实规模并不算大,在华严诸寺里也不甚有名气,虽然谈不上“苔寮藓壁“的破败,却也是僧不甚众,游客清淡,香火寂寥。我甚至还看到猴子在后堂屋檐和五重塔上攀爬戏耍的身影。
主要还是占了当地最古老的小天竺山五寺,存今唯一一座寺院的缘故,在寺旁山脚的一线天前,形如花瓣五亭环抱的冷泉小泊,倒是有不少钱袋文人墨客名士大家留下的题记,包括司空曙的《灵隐寺》、白居易的《宿灵隐寺》、宋之问的《灵隐纪》什么。
寺后还有一块三生石,据说出自唐人袁郊《甘泽谣圆观》的故事:
唐士人李源与洛阳僧圆观友善,同游三峡,见妇人引汲,观曰:“其中孕妇姓王者,是某托身之所。”更约十二年后中秋月夜,相会于杭州天竺寺外。是夕观果殁,而孕妇产。
及期,源赴约,闻牧童歌《竹枝词》:“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因知牧童即圆观之后身。
这个故事也是最早的三生石牵系的,历代各种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典故的由来起源,而且还是后世腐女歪男们喜闻乐见的题材。不过现在也就是一块埋没在荒土蔓草中的奇石而已。
回头的时候,在狭窄的寺后小径中,我们与另一行人擦身而过,老幼皆有,看起来就是一群出来游春的家人。
坐在后堂阶下的几上,享受寺僧端上的苦茶。
“你许愿了。。”
我轻轻捏了捏抱头蹲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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